《珍珑.无双局》第171章


回到房中,哑叔关了房门,将信封拿了出来。他的手指颤抖起来,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将信纸抽了出来。
展开信纸,上面工整地写着:“祭酒大人……”
这是封写给国子监祭酒陈瀚方的信。哑叔愣住了。
门在这时被砰地推开了,穆澜满身酒气靠在了门上,还在往嘴里倒着酒。
哑叔转过身,挡住了桌上的信。
穆澜手里拎着酒瓶,往嘴里倒着酒,自顾自地说道:“哑叔,您一直跟在老头儿身边,您说他是真心疼我,还是和穆胭脂一样。收养我教导我,就为了把我当成一枚棋子?我想不起六岁前的记忆,就是一把用得顺手的刀。我恢复了记忆,就可以让我找到我爹藏起来的东西?穆胭脂装了十年面具师傅,老头儿装了十年和蔼可亲,不累啊他们?”
哑叔猛然抬头看向了穆澜,似是震惊于穆澜对杜之仙不屑的语气。渐渐的一种叫悲伤的情绪布满了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回到竹溪里,我就像回了家。这十年,您待我不比老头儿差。我当你像亲叔一样。”穆澜拿着酒瓶摇了摇,没酒了。她举起酒瓶往院子里猛地砸了下去,摇摇晃晃走向自己的房间,“别挡了,我都看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您的主子是穆胭脂。告诉她,八月十五晚上,我在老头儿坟前等着她。这两天莫要来找我,我想在家里清静清静。”
哑叔沉默地站着。良久他转过身,将信重新装进信封里。他叹了口气,走到了床前,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口箱子。
他噗地吹去箱子面上的浮灰,骨节分明的手掌贴在了箱盖上,轻轻地摩挲着。
穆澜住在后院竹林旁的厢房里。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坐在池塘边喝酒。哑叔负责做好三餐,她照样吃得高兴。
哑叔没有解释。
穆澜也不提那封信和穆胭脂。
周年祭前一天的傍晚,雁行来了。送来了祭祀所用之物,带来了四十九个和尚,四十九名道士。杜宅前的空地被林家雇来的人搭起了宽敞的竹棚。林家的管事指挥着人布置起来,声势场面不亚于杜之仙过逝时的丧礼。
雁行看了眼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场面,上前拍响了杜宅紧闭的黑漆大门。
依然是哑叔开的门。他站在门口对雁行打手势。告诉他,穆澜谁都不见。
“我家少爷真有事找穆公子。哑叔,通融通融?”雁行说着就往里闯。
哑叔伸出手拦住了他。
盯着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雁行看了很久:“哑叔,您老的手生得好啊!一看就是双能开碑裂石的好手。”
哑叔瞳仁微缩,足下如钉子般,半分不让。
雁行只得摆手放弃,笑道:“好吧。那就请您转告穆公子。四月初二,有人在淮安山阳县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还活在世上的人。”
他说罢转身离开。
哑叔站在门口,沉默地望着雁行提着盏灯笼,走过喧闹的人群,走向了竹林深处。
…………………
三更大概五点左右吧。看进度。
第200章 本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堂屋的桌上摆放着今天的晚餐。
穆澜懒洋洋地出来,隔着院门也能听到外面的喧嚣。明天办周年祭祀礼,今晚杜宅外不热闹是不可能的。她没当回事,揭开了盖在饭菜上的纱帘。
“有点丰盛啊。”穆澜没有为杜之仙守孝食素的念头,但今晚却多出了两道大菜。一盆竹笋炖鸡,一只桂花八宝鸭。她走到厨房外张望了下,厨房里没有人。穆澜皱了皱眉,这时侯哑叔居然不在家?难道是去找穆胭脂了?她扯了扯嘴角,回堂屋吃饭去了。
除了杜宅外,整个竹溪里浸在了安静的夜色中。
风吹竹摇,浓墨淡影的竹海像浪涛翻涌。在这一片竹浪中,竹枝上挂着的灯笼像嵌在天幕中的星子,格外醒目。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朦胧灯光中。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战甲,面容被战盔掩盖着,手里提着一双柄长七尺,锤形椭圆的立瓜重锤。威武如黑暗之神。
伴随着一声轻笑,粗壮的楠竹上飞身掠下身穿紧身武士服的雁行。他抱着剑笑望着来人,啧啧赞叹:“谁又能想到,昔日的金瓜武士陈良竟然隐居在扬州乡下,是杜之仙身边的哑仆。能与您一战,晚辈荣幸之至。”
粗糙的大手缓缓推起面甲,露出哑叔沟壑纵横的老脸。此时他的眼神不怒含威,双锤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老夫也未曾想过,侯继祖竟然还认得老夫。”他乍然开口,声如洪钟,惊起了林中歇息的飞鸟。
雁行吓了一跳:“你居然没有哑?”
“十几年不曾开口了。”哑叔叹了口气,似在慢慢适应着,说话极慢,“老夫声音过于响亮,为掩饰身份,只好装聋作哑。你究竟是何人?”
一面锦衣卫腰牌出现在雁行手中:“锦衣卫莫琴。山阳县河堤决口,是您老锤坏的吧?传闻金瓜武士一锤之力能达千斤。我猜……用了十锤?”
哑叔轻叹:“想当年,先帝赞老夫天下第一力士,赐了金瓜武士之名……老了,竟然用了三锤。”
三锤就将青石砌成的河堤捅开一个缺口,这是何等的力量。哑叔却甚是遗憾。可以想像当年力盛之时,他的威风。
“毁了河堤水淹山阳县,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丧心病狂的老东西!今天小爷先收了你,再揪出你身后的人!”雁行拔剑出鞘,剑身柔软,晃动间掠起一片银光。
“龚铁手下没人了?尽叫些小孩子来送死!”
送死二字震得雁行耳膜嗡嗡作响,他不由惊觉,眼神微眯:“佛门狮子吼?”
哑叔的一双铁锤似狂风急浪挥向了雁行:“老夫自偏僻处动手毁堤,不过是叫水冲进县城淹了低处的房舍,那就叫可怜?我陈家九族死了一万四千三百八十七人!谁来与他们人偿命?!”
十来年不曾开口,一开口声声震得雁行心头狂跳不己。他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轻视了哑叔的武力。
他的软剑走的是轻灵路子,不敢与之对撞。身体迅急斜掠而起,剑身啪地横击在铁锤上,借力想再跃开。然而手上一沉,剑竟被铁锤牢牢吸住。愣神间,人已被哑叔猛地挥了出去。锤身传来的力量让雁行狠狠地撞在了竹子上,噗的喷出口血。
劲风袭来,雁行才跃起,那根碗口粗的楠竹被锤击得噼啪裂开。竹身柔韧,哑叔手中的铁锤被弹起,他就势一甩,铁锤呼呼飞向了空中的雁行。
这时,清脆的铃声响起,一枚金铃带着链子从林中飞出缠住了雁行的腰,将他扯了进去。铁锤重重地砸进了柔软的土地,激得泥土飞溅。
与此时同,黑暗的竹林深处弩弓的机括声响了起来,弩箭嗖嗖不绝射向哑叔。
“哎哎,留活的!”竹中响起雁行的叫声。
“打废了再说!命大就还给你!”
“说的轻巧!不是你的案子,你就随便整!”
“老子不救你,你早被砸成了肉泥,还查个屁!”
林中的争执没有停,弩箭也没有停。哑叔挥动铁锤卷起虎虎风声,将射来的箭枝砸落在地。
弩箭射完之时,他虽未中箭,却耗力不少,喘起了粗气。
林中埋伏的锦衣卫终于冲了出来。铃声清脆响动,哑叔挥锤相击。丁铃猛地拉住了金铃,链子与铁锤纠缠在一起,绷得笔直。
清亮的剑光划破黑暗,雁行的柔剑瞬间刺出。
就在这刹那间,哑叔弃了铁锤,伸手握住了雁行的剑。
平滑的剑身被他的肉掌捏得变了形,雁行目瞪口呆。
他来不及弃剑。连人带剑被哑叔挥舞起来,直接将攻来的锦衣卫撞翻了一片。
“麻痹!这老怪物!”丁铃在哑叔弃锤之时摔倒在地。他边骂边从腰间解下短弩,扣响了机括。三枚小箭嗤地射了出去。
哑叔身形高大,一手挥舞着丁铃,一只手拍开一枝弩箭,另两枝却扎进了甲胄里。他松了手,雁行执剑落在了地上。哑叔没有理会他,低头看了眼扎在身上的弩箭,握着尾端用力拔掉,仿佛只是扎了两根短毛刺般轻松。
“上!”丁铃和雁行再叫组织锦衣卫攻向了他。
哑叔一双手掌如金石般坚硬。近身便是一掌。骨骼断裂的脆响声与锦衣卫的惨叫人不停响起。
半个时辰后,这片竹林已四处洒血。锦衣卫一行二十人,活着的连丁铃雁行在内只剩下了三人。
“我说,你不停地吐着血,蒙着面巾舒服吗?”丁铃的金铃已经断成了两截。他把铃当塞回腰间,从地上捡了把雁翎刀,边打边调侃着雁行。
雁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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