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二三行》第69章


至于邪教教徒们谣传的什么,散播的什么言论; 内容是什么,朝廷和皇帝似乎并不在意; 不屑解释,也不打算证明什么。
要说也是; 质疑昭王真假的二十多年前就已质疑过,昭王也堂堂正正的在朝堂之上证明了自己确实是昭王本人; 并指着青天立过毒誓,他若不是,岂不是嘲弄天下百姓吗?皇帝心里若真有鬼,肯定不敢这般行事。
好运气的还是拾京。
他第二天就到了制造办,跟着昭王学火铳基础。
解禁他的旨意那天天亮就送来了。宫人找到拾京; 让他出宫到火铳制造办时,他正沉浸在书堆图纸里; 听到让他到制造办候着昭王爷,拾京抬起头,连脸上的红纹看起来都是迷茫的。
“不是说……要让我待在这里哪都不去吗?”
宫人笑盈盈道:“昭王怜你是个人才,特地进宫请旨,要破例收你为徒,皇帝已经允了; 今后你可和昭王爷自由出入制造办。”
说完,宫人又低声补充道:“公主很高兴,提前恭喜贵人了。”
进入五月,京城百姓都知道,万事聚贤楼盛会为先,其次是盛会过后的春闱。
五月,最忙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国子监。
往日里,国子监的学生和青云营的将士是一样的,收的是十三州最顶尖的那几个,一般人不得进。
而五月上旬十天,各地学子只要在京的,都可到国子监听讲,运气好的还可经过友人引荐,与京□□师学士见面,探讨问题,若能得到这些名师学士的赏识和青睐,那么,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回到家乡,只要不生变故,那么,这学子的前途可算是无忧了。
拾京在制造办泡了三天,因为柳帝君不让他去王府,也不让他住昭阳宫,于是裴雁陵的母亲江蕊派侯府的人把他接到了侯府。
又过了一日,江蕊说拾京和她颇为投缘,带他到皇陵西,撒酒拜祭后,拾京成了江蕊的干儿子。
拾京不太懂这其中的门道,还是傅居点拨后才明白了一点。
春闱过后,南柳要大婚立储,王君需在陆和傅之间选一人,可因公主带回了个麻烦,所以怎么安置这个麻烦就成了个难题。
按傅居的话:“反正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公主的人,就算没办法大婚,也要给你按个位置,但现在公主主意未定,你不能跟我或者跟陆家走得太近,那只能让昭王和侯府把你这身世往上拔一些,这样两头不沾,代表的是公主的意思。这么说,明白了吗?”
拾京擦了画错的线条,顿了一顿,想了好久,回道:“……还是不明白。”
“……算了,那你就记着,怎么安排你就怎么来。”傅居说完,叹了口气,解了衣带,仰躺在图纸堆中,翘起二郎腿,郁郁说道,“我有预感,公主可能要选我……”
拾京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撇了撇嘴角,抖去图纸上的碎屑,对傅居说道:“陆泽安对我比你对我要好……”
傅居哈哈笑道:“你以为公主大婚,挑的是谁人好?”
拾京画了条笔直的线,停下来,同情的目光看着傅居,说道:“我知道,考虑的很多。可现在只剩你们两个,也就是说,他们要考虑的东西已经考虑完了,你跟那个陆泽安,你们两个是考虑完了之后,要谁都一样的两个人。所以现在才让南柳定主意,既然你俩都一样,而且南柳也不喜欢你俩,那你觉得现在要她挑的话,她会考虑什么?”
傅居忽然坐直了,半张着嘴,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陆泽安最近卯足了劲要讨好你!”
又愣了一会儿,傅居咋舌,看着拾京,感叹道:“怪不得我娘说你一点都不傻……你好奇怪!你这……挺通透啊!啧,竟然还能想到这些……”
拾京送他了个淡淡的白眼,低头专注地看自己画的火铳结构图,图纸上基本已成形,线条干净,结构清晰。
傅居好奇地凑过来,问他:“所以……你真打算……就是现在这样,当个众所周知的……外子?万一,我说万一啊,公主挑我大婚,我要是不让你住公主府中,你会不会记恨我?”
拾京淡淡道:“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傅居按住他的图,拾京叹了口气,只好看着他。傅居正经问道:“我是说,你不介意这种?”
“大婚吗?”拾京道,“我们苍族本就不用谈什么婚。”
“……原来是这样。”傅居愣了一下,因为不知道外界的‘婚’到底指什么,所以拾京一直对南柳大婚这件事没深想。傅居道,“好,就算你不要名分,你……公主婚后要立储,之后要有孩子,这孩子肯定没你的份,现在我把话给你讲明白,你好好想想。就算你现在顶一个侯爷认的干儿子,一个昭王徒弟的名号,也只是听着好听,可最终你也只是个外子……”
拾京面无表情地呆望着图,看了半晌,忽然问道:“意思是……他们现在是要让南柳从你和陆泽安中间挑一个生孩子?然后……大婚指这个意思?”
傅居焦躁地双手搓脸,把脸拉得老长,似是忧愁,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拾京,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你难道一直以为,大婚完就完了?你……好天真,天真的让我觉得幕拧D阋徽D腥恕憔醯没橥昃兔皇铝耍咳缓蠊鞲阋恢彼匏桑阆胧裁疵朗履兀俊?br /> 拾京表情怔忡,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扔了炭笔,站了起来,眼睛看着制造办门口。
傅居连忙也爬起来:“……咳,那什么……想什么呢?”
拾京忽然扭过头,冲他一笑,说道:“那你们晚了。”
“……啊?”
拾京笑得很开心:“是你俩想得美,南柳我早定下了。”
傅居像是爹忧虑儿子,眼神又同情又无奈:“……管你定不定下,大婚之后,反正孩子不是你的,而且外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会有很多规矩,到时候你见公主,可不是想见就见,想来就来。你说定下了,一点……一点用都没。”
“那就不要大婚了。”拾京刚刚的笑瞬间冰封,带着明显不开心的语气说,“南柳她知道怎么回事?”
“知道,大家都知道。”
拾京微微动了动眉毛,呆立好久,回过身三下两下收拾好图,对傅居说道:“我先回去,让我想想怎么办……”
“想吧。”傅居说道,“最好快点想,公主最近也在愁这事,春闱在二十八号,之后就要定婚期,你最好在二十八号之前,想个办法出来。先说好,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听天由命。要是公主最后挑的我……不管怎么说,以后府中没你住处,你赶紧想明白了。”
拾京盯着手中的炭笔,好像在思考要不要砸到傅居脸上,最终,他收好炭笔,选择无视傅居,出了制造办,站在门口发愣。
侯府他不想回,昭阳宫和王府他也不想回,他阿爸是谁,他自己有猜测,但谁都不告诉他。
所有的事似乎都停滞了下来,就跟他忽然想明白‘婚’是什么概念之后的内心一样。
所有的东西都搅拌到一起,稀里糊涂,之后停滞不动,他无半点办法。
拾京皱眉,决定以后,自己最不喜欢的词,就是大婚。
拾京尚在发愣,拐角处的算命老头扛着旗走过来,笑眯眯问他:“孩子,看相算命占卜,来一卦吗?”
拾京内心正乱,被算命老头打断,抬头一看是延半江,没好气道:“之前的那个阿婆呢,我要她来看。”
“哎哎,瞧瞧,气不顺,今日吉凶未看就出门了吧?是不是受挫了?来来,老儿我给你指条路,让你逢凶化吉。”
延半江眨了眨眼,指着街东的国子监:“瞧见没有,午后国子监开讲,梁修远主讲。各地学子昨天太阳一落山就等在门外了,待会儿也去听听?”
拾京挑眉:“……能逢凶化吉?”
“自然能,自然能。能把你命中的第一道倒霉坎儿给铲平了!”延半江鸡啄米似的点头,凑近来,小声道,“老娘在京中闲的慌,帮你打听了,整日蹲点盯梢,还记得张河山吗?他今日也去国子监,你赶紧点,把银子要回来。之前遇到的倒霉事,能收回来就收回来,把它化解掉,不然你事事不顺。”
拾京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其实他像个两面漏风的袋子,万事从一边进来,经历过后,就从另一边出去,不是让他心伤到无法痊愈的,基本最后都不留痕。
张河山……
拾京病愈后,没几天就把张河山给忘了,银子也忘了,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但……
这个倒霉坎儿不过,以后会事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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