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二三行》第89章


一个像是特地拗出来的深沉男声缓缓应道:“在。”
弹唱老人高兴道:“一口茶先生,没想到二十年了,还能再听到您的声音。老儿最爱您写的那首《火神佑》了!没想到,一口茶先生又有新作了。”
“我来就是因为这个。”一口茶说道,“听闻,最近流传各大茶楼的……说是我一口茶写的那首新曲子叫《正神记》?”
“难道不是一口茶先生的?”老人白目大睁,“难道是冒充先生您的伪作?”
一口茶又问道:“讲神之子为父报仇,杀邪佞,重回神位施恩子民?”
“对对对,没错,正是这么一出戏。”
“什么烂戏,也敢冒充我一口茶!”一口茶显然是恼了。
一口茶这个名字,十三州各大茶楼的说书人唱曲人再熟悉不过,建元元年,皇帝登基后,一口茶似从天而降的奇才,忽然就火了,一夜之间凭曲好词好风靡十三州,起初只是写些短而精的奇谈小曲儿,后来成名,是因为那首被新朝禁的《火神佑》。
一口茶本无名,后因曲子起,大家伙儿刚喝一口茶就被曲调吸引,忘记手中茶,直到唱完才知手中茶只喝了第一口。
所以,这个写曲儿的先生,就叫一口茶。
岚城唱曲儿的老人听过他的声音,如此肯定他就是一口茶,是因为,一口茶的《火神佑》,是在他以前唱曲儿的茶楼里,现场写的,曲成惊人。他印象深刻,忘不了。
一口茶又问:“《正神记》从哪开始流传的?”
老人说:“北边啊……是从朔州来的客人,先唱的,老儿才着人去寻来的曲词。”
一口茶在破桌上敲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了然。
“朔州……京城来的?陆小人终于忍不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茶是谁,不用说了吧……
☆、第66章 告密狂
建元二十三年七月底。
封明月打出凉州境; 端掉了神风教的老巢; 那个村夫出身的教主提前收信儿; 撇下老巢; 像十年前那样,带着教内的一批精干跑了。
但不管怎样; 消息传回京城后,京城中的一些教徒果然按耐不住了。
唱正统继承人终究会回京继承大统的《正神记》就是这般兴起传唱开来的,仿佛要给惶惶不安的神风教教徒一个定心丸。
这日。
延半江摸着满脸的胡须; 躬身驼背; 拄着根拐杖,颤悠悠进了揽月楼; 站在门口盯了好久算账送客的叶老板。
叶行之感觉到奇怪的目光,抬头问延半江:“吃酒还是找人?”
门口这个老先生的目光; 看起来,很像是揽月楼里藏着他的宝贝,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抱着大哭一场那种。
灰胡子老头没说话,鼻孔朝天,闭着眼睛,摇着脑袋; 颤巍巍走到大堂; 寻了个挨着墙的小桌子一个人坐了下来。
台上正在唱《正神记》; 延半江仔细把词听了,叹了一声:“一听就是规规矩矩的公子哥依题写的,死板; 太死板。”
延半江把曲子听了一半,付了茶水钱起身离开,待走至门口,闻到熟悉的香甜味儿,瞧见揽月楼的招牌糕点刚出锅,馋得慌可不敢开口买。
延半江在叶老板好奇地注视下,快步出了揽月楼,径直走向云州制造办。
拾京最近赶工,一个是连发火铳,这是朝廷规定的任务,他必须月中完善,给出确切无误的图纸拿去量产。另一个,就是他所说的,能炸开墨玉潭石堆的高火力火铳,当然,这玩意被傅居称为炸坟枪。
赶工刚开始时,傅居还能派上用场,然而这几天,傅居八分神魂都在苍族迁族一事上,完全不理会赶工任务了。
在傅居第八次找理由,怂恿他一起到玉带林深处慰问看望族人时,拾京后知后觉到,傅居可能也中了宋瑜口中的‘苍族毒’。
拾京问他:“告诉我实话,你想去玉带林做什么?”
傅居围着桌子转了一百零八圈,一拍大腿,决定说实话:“我想关心一下你的族人,尤其是关心溪清。”
拾京在震惊中,下意识道:“傅居,她很讨厌外族人,非常……”
意思是,你不要去讨她的厌烦了。
傅居说道:“我可以的,我可以讲道理,说服她的。”
在拾京一言难尽无法理解的表情中,傅居又道:“我们傅家口才都好,我可以说服他们迁族,也可以说服她接受外族人……对,我可以的。”
拾京仁慈地没打击他的自信,指着图纸,只问他:“你这一旬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傅居压根没听,拔腿跑出制造办,又找岚城的官员商议迁族和谈的事了。
拾京尝试着给南柳写信,顺带提了傅居现在的状态,说他可能看上溪清了,很明显,制造办的人好像都知道。
南柳的回信并没有对此事做任何评价,一言半语都没有,但,随信寄给傅居的,是梁修远揍他的那根鸡毛掸子。
这可能是傅尚书的意思。
傅居鸡毛掸子在手,顿时明白了这是有人通风报信,跳起来就到隔壁找拾京算账了。
拾京满院跑着躲,手上摆弄着工坊刚送来的零件,还不停歇地拼着他的炸坟火铳。
延半江就是这时候找上门的。
拾京没注意到门口来的谁,傅居要打他这个告状人时,一点都不懒,跑得特别快,追的拾京只能比他跑得还快才能躲过他的鸡毛掸子。
两个人就这样忘我的在院子里来回跑圈。
制造办的其他人都该做什么做什么,见怪不怪。
不过私下里,他们把这两个关系相当特殊的人,称二怪。
想来想去,不知道先同情他俩谁好,于是大伙一致同意,最值得同情的人,应该是远在昭阳京的公主。
正经的王君被苍族人下了降头,天天跑着要给苍族人找金屋安置。
外子则是个怪胎,一心要炸埋他爹的坟。
唉……
越是和这两个人相处,制造办的众人就越觉得公主无辜可怜。
延半江见到院子里这种疯张情形,把江司郎在不在这句废话话咽进肚子里去,用苍老的声音沉声呼唤:“拾京啊,到大爷这里来。”
拾京听见声音,抬头又见门口那个灰胡子老大爷冲他眨了眨眼,熟悉的坏笑,于是转了个弯,跑到了延半江面前,很机灵地说了句:“张阿爷好,好久不见了。”
随口给延半江按了个姓,延半江抽着眉毛,欣慰地想:“我这傻儿子长大了,不傻了……”
颇有成就感。
傅居顺势收了鸡毛掸子,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等拾京这个告状人谈完事回来,准备送给他迎头一掸子。
延半江把他扯过来,低声说:“我现在住城东第三巷子,最里头那个小院子,我之前教你的那一串揽月楼招牌菜,你还记得吗?去,帮我买了,但是记住,要趁他们老板不在时买。”
拾京问她:“你现在就想?”
“不,你若有空,今天先把他们家刚出锅的糕点给我来半两。剩下的,你就天天帮我看着,什么时候买了,送到我住的地方来就行。”
拾京好脾气的答应了:“好,我晚上给你送去。”
下午还要炸坟呢,拾京好心把此事安排在了晚上。
延半江愣了愣,只好先忍着馋:“好,也行……”
“什么时候去你都在那里等着吗?”
“差不多,一般情况下,我都在。”
拾京点头,盯着延半江看了许久,看的延半江心里发毛:“怎么了?”
胡子没粘对还是哪里出问题了?
“阿娘到底长什么样子,最初的那个琴娘,是不是你的原本相貌?”
延半江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个不是,那个比阿娘本身长的可好看多了,阿娘原本长的不好看的,所以才天天这样。”
拾京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认她哪句话。他空了一会儿,又认真地问她:“阿娘是哪边的人?”
是前朝旧党,是神风教,还是现在皇帝的?
“我啊?”延半江摸着胡子,“困于各种情义,一天站一边吧,哈哈。”
她说完,摆了摆手,提醒他进门注意,拄着拐杖快步离开了。
拾京面无表情,一边走进门,一边把手中的火铳头装好,在鸡毛掸子要落在他脑袋上时,不紧不慢抬起火铳,对准傅居,幽幽吓唬道:“傅居,这叫清醒枪,一枪解百毒。”
傅居确实不能真打到他身上,再者说,这鸡毛掸子分明是他爹娘寄来提醒他皮痒欠揍的。
傅居收回鸡毛掸子,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拾京擦着机芯,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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