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第90章


斩,交手的场地过狭,不利腾挪,眼看一记绞刀旋斩而下,胡姬抬腕横架,众人惊呼,都道她手腕不保,连萨木尔也吃了一惊,撤手已是不及,不料一声金铁交击,胡姬衣袖裂开,现出掌中一柄银色的短棍,刀光映亮了她的瞳眸,睫下的小痣殷红如血。
萨木尔望入眼中,猛然收刀,“蠢丫头,是你?”
胡姬怔了一怔,一时不明所以。
萨木尔踏前一步,天光映入他的眼,现出最深处的一抹墨蓝,相似的深眸凝视着彼此,不觉都垂下了武器。
萨木尔方要开口,一旁的左卿辞立起来,“阿落,回来。”
萨木尔冷了眼眸,指尖摩了摩刀背,“他叫你阿落?是你的主人?”
胡姬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转身向左卿辞行去。
才迈了两步,一枚玉壶咣啷砸在堂上,碎屑四溅,满堂为之一寒。
上首的时奕戾气满面,“胜负未分,何以罢手?”
场中寂静了一刹,萨木尔直承,“我不想与她动手,算我输了。”
时奕岂容他退却,冰冷道,“连个胡姬都拿不下,还有脸退?要么杀了她,要么滚回你来的地方。”
萨木尔僵了身形,神色异常难看。
胡姬回望着他,第一次开口,“他是你的主人?”
萨木尔不语,浓飞的眉蹙起来,似被缚了双翅的苍鹰,终是再度扬起了刀。
放肆的刀意纵横八方,再无收敛,震得几案俱毁,酒肴纷乱,宾客们惶惶后退,却不敢离开华堂,毕竟武卫伯还在上方阴寒的踞坐。
左卿辞微冷的掠了一眼时奕,继续观战。
萨木尔原想让对方受些轻伤,交待过去作罢,然而胡姬的短棍极为奇特,竟飞出了一根轻袅的银链,飞纵灵巧,细韧锋锐,连弯刀也不能损断分毫。萨木尔不知不觉拼出了全力,烈扬的刀意如火,激昂的燃起来,纵横吞吐,追斩纤细的身影。
刀势大盛,银链不易压制,胡姬改了战法避走周旋,寻隙搜索对手的破绽,然而弯刀势如长虹,变幻极快,短时间之内难以细察。
突然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灵墟、曲骨、梁丘。”
这三处正是萨木尔未及封堵之处,他闻声一惊,锋利的银链已然袭来,唯有立时变招。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肩井,心俞。”
萨木尔不意有人眼力如此之强,险险避过银链的攻袭,冷汗已然渗出来,他刚切换刀势,又听男子道,“阳关、昆仑。”
萨木尔哪里还打得下去,他忍无可忍纵退数丈,脱了战局抬眼望去,堂前有一名男子英挺轩昂,双眸湛然如风,显然正是指点之人。
胡姬已经傻了,她循着声音本能的攻击,待对战停了才回过神,这一把声音异常熟悉,仿佛无数次梦中听闻,展眼一瞧,骇得武器都险些掉下来。
方才还一无畏惧的胡姬突然变得惶悚不安,仿佛被大人撞见偷窃的孩童,紧张又畏缩。
男子缓步走近,唤了一声,“阿落。”
胡姬几乎在发抖,险些要拔腿落荒而逃,突然左卿辞重重的一咳,宛如一声提醒,她张皇失措了一阵,一溜身躲去了侯府公子身后。
众人大奇,左卿辞挡在胡姬身面,望着行近的男子神色不动,“久仰苏大侠英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胡姬已经缩成了一团,要是有个地洞,必定给她钻了下去,哪还有对战时的冷定。
连萨木尔都看不下去,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她的债主?”
男子没有理会二人,他凝视着左卿辞身后的人,一声轻风般的叹息,温和而怜惜的低语。“好孩子,苦了你。”
温热的泪忽然涌进了胡姬的眼眶,咸得发苦,却也又烫又暖,她半晌出不了声,努力了几度才低微的唤出两个字。
“——师父——”
堂外骤然传来急密的脚步,逾百精锐的士卒涌入庭中,宾客们大惊失色。
时奕拂案而起,怒容满面,“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来闹场,将这几人通通拿下!”
士兵蜂拥而上,阵列般的枪尖雪光森寒,然而男子道了一句,一触即发的场面倏然一定。
“在下受靖安侯之托,前来通报武卫伯。”
一语落地,满堂震讶,军士的脚步顿时为之一缓,时奕神色一厉,“一介来历不明的庶民,竟然诈传靖安侯之讯!”
左卿辞神色一肃,“苏大侠见过家父?敢问他是否安好,现在何处?”
男子望了他一眼,这一次倒是答了,“左公子不必担忧,靖安侯虽有遇险,被我与殷师侄碰上,目前并无大碍,且得绵州与梓州兵马相济,目前率八百军士驻于益州城外三十里,邀武卫伯前去相见。”
时奕案上的玉杯锵然一响,洞穿了一个窟窿,酒水泼泻而出,留下杯底一枚水淋淋的铜符,及一句清淡的话语。
“信物在此,但请验看。”
时奕喉头干哑,滞了足足一刻才沙声道,“靖安侯来西南巡视,岂有拥兵而至的道理,尔等与惯盗一伙,分明是窃出令符,意图施诈,立即给我擒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篇文各有视角,偏好不一,无论爱哪个角色都正常。
大家的意见和鼓励都收到了,亲们挨个么么达,
山河构思于相思之后,后半本又接续了时间线,必然会人物交杂,伏线相合
师父师娘的故事是山河上半本,小左阿落的故事是相思,
而人物群像则是山河下半本,有不喜欢的部分无妨,大家各取所需就好,
就我个人而言,写文不是为了满足对某个角色的偏好,而是为完成一个故事,
山河之所以为山河,正因它不局限于相思,也不局限于苏璇一人,
谢谢亲们的热情评论,雷霆雨露都是爱,某紫在此鞠躬
………
第81章 尊与卑
八百人的营地处于两山之间的一块空地,军帐林立,鹿砦相连,拉拉杂杂占了一大块。
苏璇一行归来之时,一些无事的军卒正在摔角嬉闹,校官也不拘管,营地内气氛散漫,各处都极随意。
左卿辞一路看过来,眼眸沉沉,到了主帐附近,一个熟人迎上来,正是殷长歌。
他一眼望见苏璇身后的几人,大感意外,“师妹和左公子?你们怎么也到了益州?师叔去见武卫伯可还顺利?”
苏璇跃下鞍,将缰绳交给来牵马的士兵,“左公子在武卫伯府等侯爷,我去时恰好碰上。武卫伯态度专横,不仅拒绝受令,还谴兵捉拿我们,就一起闯了出来。”
亲卫通报过后,左卿辞准备入帐去见靖安侯,他方看向苏云落,正在叙话的苏璇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左公子不妨自去,我还有许多事要询问阿落。”
苏云落偷瞧了左卿辞一下,一个字也不敢说。
左卿辞望了她一眼,独自迈入了主帐,他心事重重,还挟着郁恼的意气,随着帐帘一坠,光影转暗,纷杂的心思沉落下来,他抬起眼,静静的打量书案后的人。
曾经把孩子举起的昂藏将军早已淡去,只余一个沉默寡言的王侯,与金陵时相较,左侯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他正在书写信笺,看到儿子进来就搁了笔。
不等询问,左卿辞先开了口,“不要管什么御令,尽快远离西南。”
左侯的眉宇沉敛了一下。
左卿辞简短的述完武卫伯府所见,道,“时奕倡狂无状,必是知道你在路上就会受到袭杀,根本到不了益州。就算目前逃过一劫,待不死泉这个诱饵搅乱西南,时奕就会拥兵而反,杀尽益州的朝廷大员,你羁留在此处就是自寻死路。”
左侯沉吟片刻,反是笑了。
左卿辞越加凝重,“别以为这是危言耸听,六王要借西南做局,益州不过是个开端,中原必然还有策应。朝中能统兵打仗的重臣有几人?此番钦点你巡视,一定是有人暗中推动,想在路上将你除去,避免将来掣肘。”
左侯问的毫不相关,“你是为此而赶来益州?”
左卿辞满腹说辞给问得一滞,顿生恼意,“我只是不想有人稀里糊涂做了枉死鬼。”
左侯重新打量儿子,生出了几分感慨,“我以为唯有我死了,你才更为称心。”
左卿辞默了一瞬,侧过了头。
左侯的神情温和下来,有些欣然,“你变了一些,是因为那个胡姬?”
左卿辞没好气道,“与她无关,毕竟父子一场,提醒几句罢了。”
他语气不佳,左侯不甚在意,又道,“这次遇上苏侠士与琅琊郡主,听说了一些事,那个姑娘确是不同寻常,你打算如何待她?”
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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