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第105章


益州将成为顶在咽喉的屏障,一旦失守,尸军长驱直入,中原立时沦为人间鬼域。
苏璇想起拓州城下铺天盖地的行尸,沉寂良久,忽道,“再过几日,柳哲师兄带着同门也该来了,到时候由长歌与他一同护送师兄回山?”
叶庭一听已知苏璇的心意,“你要留下?”
苏璇确实有了决定,“我想助靖安侯守城,能多一份力也好。”
叶庭半晌不语,隔了好一阵道,“太险了,尸军的厉害,你我亲眼所见,假如陷在不死泉的高手都被炼成傀儡,拼了命也未必守得住,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当千。”
苏璇神情沉静,“师兄说得不错,然而靖安侯身为王侯,原本不必担此重责,履此险地,如今所为,何尝不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山河将倾,浩劫在即,有人拼力挽扶,不惜一身荣辱,我怎能袖手旁观。”
叶庭深吸一口气,被他说动情绪,声音也激了,“可你混沌了多年才醒,当初你为武林正义,横荡朝暮阁,事后又如何?要不是阿落忍辱负重,拼得一线转机,谁还记得你的所为?只有我心痛如绞,一再后悔,恨自己不该让你学得太过正直,什么事都冲上去担当!”
苏璇从未见过叶庭失态,见他眸中宛似有泪,不由大愧。“师兄!”
叶庭敛了情绪,强抑住感伤,慢慢道,“我只有一个师弟,好容易活着回来,不想又莫名其妙的没了。你和郡主随我一道回山,翠微池的院子给你留着,我们是方外人,管什么俗世,守住一座山就好。”
苏璇万般情绪交杂,喉头发硬,许久才微声道,“师兄,我从未后悔当年所为,若我遇事则退,遇挫则避,如何配当你的师弟,如何配受你多年的照拂,我知道你疼惜我,可天下事总要有人去做,险难总要有人去担,等益州无恙,百姓安定,我一定回天都峰拖着师兄喝酒烤肉。”
叶庭知道劝不住,许久说不出话,最后方道,“你就没想过琅琊郡主守了这些年,为你虚掷半生,声名尽弃,假如有什么万一,你让她如何自处?”
暮晚时起了风,吹得枝摇叶晃,扬尘纷起。
苏璇回到与郡主所居的小院,见庭中无人,风灯寂寂映照,有琴声续续而扬。
他推开门,见佳人秀影娉婷,玉手抚弦,清寂又安宁,足下一顿没有打扰,直到一曲奏完,阮静妍抬头望见,绽出了温婉的笑。
灯影下的伊人清丽如仙子,她的良人却总是让她等,全忘了孤独的守候是何等无味。
苏璇忽然格外歉疚,这一次西南往返,回来匆匆一见,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几乎都守在师兄榻边,她一定很寂寞,却仍是微笑以对,抚琴自遣。
见她起身倒茶,苏璇上前按住她的手,“我还是和当年一样,总是忙于别处,忽略了你。”
阮静妍心底一片暖融,回握住他,“没什么,我本来就好静,还有阿落常来陪伴,你有更重要的事,不必总记挂我。”
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丝丝从窗缝中钻入,吹得烛光摇动,和着轻柔的人语。
渐渐的话语少了,生出另一种声音,低迷又古怪,像紊乱的喘息,渐渐有了频密的撞动,室内的气息越来越浊。
女子开始喃喃的唤着一个名字。
男子的声音低哑,含糊不清,“奴奴,放松一点,我许久没——”
风卷着雨珠哗的落下,过了一阵,女子的低吟越来越碎,逐渐带上了呜咽,好像被撩弄到了极致,再也受不住侵缠。
男子喘息着安慰,“奴奴,忍一忍——等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床榻的震声更疾,像迫切的索要着什么,在密雨的泼打中显得急切又激乱,混着他的话语,“别这样快——等我——”
庭树被狂风肆意摧弄,窗前一阵枝影凌乱。
没过多久,女子控制不住的颤起来,像一张绷到极至的弓,嘤软的哼声带来了异样的刺激,男子的气息也似突然绷紧。
风渐渐小了,雨一阵又一阵浇在檐上,室内的气氛松缓下来。
一张衾被覆住了相偎的人,阮静妍抚过爱人的脸,他的长眉如山岳挺直,眼眸如沂水清明,纵然在黑暗中跌宕摧折,依然不减英华。
她凝望了许久,轻道,“我不要你变,你是驭风而起的鲲鹏,不该被束缚,我无法像你飞得那样高,可我能强韧自己的心,等你每一次归来。”
这些话在她心底已久,今时今日才说得出口,“你怕我忧心,所有事一个人扛着,又怕冷落了我,让我寂寞,我却担心自己没用,什么也帮不上,甚至不知你在为何而郁结。”
馨柔的话语融化了苏璇的心,他温存的拥住她,“你是我妻子,也是我最珍视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确有些心事,只是不知该怎么对人开口。”
阮静妍也不催,温柔的等待。
苏璇默然片刻,终于道出了心结,“当年我神智错乱,害了许多无辜,本想寻个僻地自刎偿罪,没想到异毒发作,复醒已是如今。我知道自己很幸运,死中得生,所爱的人不曾离弃,与你相伴更是人间至乐,然而一想起那些枉死的性命,还有阿落为我而犯的错,所背负的罪责,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
阮静妍没有丝毫惊讶,理解的回应,“我也想过这些,祖母将所有私蓄留给我,其中有不少珠宝价值连城,不如取来给阿落,让她偿还所窃之物,我们再逐一寻访被你所伤的人家,尽量致歉补过,你看如何?”
苏璇一怔,心头熨贴而感动,“奴奴,那是你的嫁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要你散尽千金,该是何等无用。”
阮静妍哪会在意,“夫妻何分彼此,金钱皆是外物,若能换得心中安乐,算得了什么,我明早就去和阿落说。”
苏璇想了一想,“还是我来,近日陪着师兄,没来得及与她多聊,还有些事要嘱咐她。”
阮静妍停了一瞬,慢慢道出,“阿落方才来过,说左公子要离开益州,后日就要动身,她想让我们一道走。”
尽管苏璇从未详述外面的情形,阮静妍也非一无所知,她询过殷长歌,又去城中瞧了一圈,见邻近州郡的兵马入城,加上城墙下堆积的大量城防物资,如何会不通透。
此时一言出口,阮静妍清晰的感到苏璇一僵,望来的眼眸渐渐多了一丝歉疚。
苏璇确实难以开口,又不得不说,几番酝酿方要出言,她忽然抬手覆住了他的唇。
她什么也没让他说出来,伏在他身上吻着喉结,细齿轻咬健实的肩颈,勾起异样的燥动。
苏璇不免讶然,拿下她的手道,“奴奴?”
她的眼眸美丽又幽深,带着沉郁的光,举动却放肆而大胆。
苏璇陡然吸了一口气,腰脊一阵激栗,他最炙热坚硬的部分,一瞬间被纳入了最美妙的地方。
她的脸颊泛着妩媚的绯红,不知因是身体的刺激,还是对纵情的羞涩。
雨依然在落,激昂的心火炙燃起来,再没有别的话语,颠狂的痴缠氤湿了黑暗的长夜。
第三日清晨,苏璇扶着妻子,将她送上了远行的马车。
苏云落接过包袱放入车内,宽慰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师娘。”
阮静妍没有开口,两人隔着车窗沉静相视,已胜过千言万语。
左卿辞道完两句场面话,钻入了另一驾马车,他的神色宛如平常,看不出离怅,左侯也不曾现身,这对父子纵是同处一府也几乎不见,比陌生人更疏离。
道边的芙蓉灼灼盛开,浓烈得宛如锦霞,一路相送马车而去。
七日后,拓州城破。
守城的鲁将军、郑将军及数千军士殉国。
信鸽携着焦烟与血色,飞向遥远的益州。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发抖,不几道会不会被锁
真的没有脖子以下呢,嘤嘤嘤,求过关
………
曹度当然清楚儿子满脑子疑惑,一哂道,“你唯好练兵,从不在政事上多用一分心思,要是你兄长在,大概就明白了。”
曹恪听得郁闷,负气道,“父亲不肯和我说,我自然不懂。”
曹度心情不错,也未斥责,“琅琊王无心政事,纵情逸乐,这样的人在侧,对徐州有利无害,我为何要厌恶他?”
曹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登时大愕,“既然如此,父亲为何屡屡弹劾他?”
曹度目光明锐,语意深长,“琅琊王懒慢,极合陛下之心,我视他如敌,亦是为合陛下之心。”
曹恪哪里想得过来,一时傻了。
曹度喟了一声,“琅琊富足、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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