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鹊》第50章


城中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真相砸得眼冒金星,整座城市混乱不堪,没人顾得上去看莫名其妙的大火中瑰丽庄园的最后绝唱。
也没有人知道,谁在沦落,谁被救赎,谁又成了世人不知的法外之徒。
第六十三章 番外一窥视者
一个月后,斐卡特区边缘某城镇。
皮珀尔慌不择路。
他手上还搀扶着一个人,是他在研究所的一位男性同事,腹部中了一枪,胃部被穿透大量失血,两人一路逃亡,失血量过多,他的同事要维持意识清醒已经十分勉强。
同事奄奄一息,“其他人呢……”
“……别管了,先逃走再说。”皮珀尔脚步不停。
“咳咳…逃去哪?”同事苦笑,“总部有消息了吗?”他念念不忘最后的救命稻草。
“……”闻言皮珀尔突然开始心烦意乱。
两人惶急的脚步落在布满灰尘的瓷砖地面上,他们正在一家废弃的歌舞厅内穿梭。
走廊里的照明灯失修已久,灯光明灭,如同两位逃亡者脸上闪烁不定的表情。
向前挪动脚步对皮珀尔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求生驱使的木然,“黎明庄园的信号发射器已经被烧毁了…”
发现总服务器被攻击了之后,研究所第一反应是去到黎明庄园检查硬件,可他们乘坐浮车升至空中时,却发现整座城市都陷入肉眼可见的混乱中。
不可置信的,这群小白鼠竟然开始在实验箱里窜动了。
他们赶到黎明庄园时,只剩下一地灼烫的余烬。
“我们和总部已经……”皮珀尔回想着,记忆中的火光烧皱了他的眉间,他话语开始艰涩,“已经完全失联了。”
同事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呵…那我们还逃什么?整个特区都已经是一座封闭的猎场了。”
走动间,牵动腹部的枪伤,涌出的鲜红色将夏日薄衫浸了个透。
皮珀尔当然知道这些,自一个月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开始——斐卡特区研究计划突然公之于众,所有研究人员的身份信息全部泄露,整个特区天翻地覆。
习以为常的体面与突如其来的破败,面前的剧烈变化,到底是真相被剖开还是假象在注入?
按理说在这个迷茫的当口,兰萨斯人是拥有抢占舆论洗脑的一个时机的,可惜的是在意外重击之下,他们手中握的,只有大把权限——已经被注销的权限。
联系与言语的丧失,只是颓势的开始。
研究所被一举攻陷时,武器库被司博的权限封锁。
没有科技傍身,整个世界的伟大操控者们,只能手无寸铁地四散而逃。
异常值与清除者发生了身份转置。
从意外发生直至今日,短短三十天,皮珀尔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同行逃亡的人被抓走,更不用提那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莫名其妙消失的兰萨斯人。
今天凑巧遇到的这位,也血流不止。
受伤同事的步伐比刚刚更加沉重,也不知是腹部伤痛还是绝望致使。这加重了皮珀尔心头的焦躁。
拜托,这是在逃命,拖着这么个累赘哪里跑得动?
皮珀尔扶住同事的手微微**一下,他犹豫着,打算收回手留负伤同事自生自灭。
“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皮珀尔犹豫得正入神,被同事突然的一声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凝神细听,果然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走廊里的照明灯多数已经报废,留几盏肩负重任,光明苟延残喘着,还原弯弯绕绕的走廊的全貌。
“刺啦——”
尖锐的声音响起,短促又刺耳,在寂静的歌舞厅里让人心惊肉跳,像是野兽的利齿咬啮头骨,激起最原始的生理恐惧。
皮珀尔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刀尖刮擦地板的声音。
他惊得一把攥紧同事的胳膊,“快走快走!”他把所有的惊慌失措都压进自己的一句气音里。
他大步迈步向前,发现同事的脚步绵软无力,他低头借着微弱灯光查看同事面色。
刚刚那句机敏的警示像是耗光最后气力,这人嘴唇灰白,眼睛半睁,已经开始陷入半昏迷状态。
皮珀尔的动作凝住,两秒后,他缓慢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将同事放在地上。
刚刚的犹豫转瞬即逝。
转头离开时毫不拖泥带水。




皮珀尔的运气并不好。
后面的人没有被同事绊住,刀刃拖行的声音虽然没有如影随形地追在身后,时近时远的危机却更让人心力交瘁。
与此同时,他跑过几个弯绕后把自己栽进死路。
在皮珀尔的心彻底坠入绝望之前,他发现自己唯一的幸运——
他在死路的棕色墙面上发现了一扇极不起眼的小门。
深棕的壁纸也覆盖着整扇门的表面,门的轮廓和锁孔被黑暗遮蔽。
折返不能,他打开小门。
这是一间废弃的杂物间。
狭小,杂乱,但隐蔽。
清理推车摆放在角落,木制橱柜与货架靠墙沉默。
他踏进这最后的求生空间,关好房门的那一刻,他又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皮珀尔逃无可逃,走投无路之际他手脚并用爬进橱柜里。
壁橱还算宽敞,勉强可供一个成年男性弯腰站着。
壁橱里面空空荡荡,连灰尘都不存在,干净得令人发指,皮珀尔这才后知后觉这废弃杂物间的诡异——
东西杂乱,却一尘不染。
有人特意打扫过这里。
皮珀尔关好壁橱门的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杂物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他的心脏瞬间像是被狠狠攥紧了,攥得供氧不能,攥得血管迸出。
刀尖继续拖行,失去了距离与墙壁阻隔,声音此刻无比清晰。
两扇橱门关闭后,留下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给予皮珀尔窥探危险本身的机会。
他将眼睛凑近,用这条狭窄的视野,看向杂物间门的方向。
一个人形黑影被扔进房间,落地声音沉重。
他定睛观察,惊觉那是被自己丢弃在走廊里的同事。
“你之前说的是这里吗?”
人还没有踏入房间,声音先传入皮珀尔的耳朵。
那声音本该是少年般清越的,带着点儿甜腻腻的尾音,但偏偏出现在这种情境中,裹挟着一股轻慢的危险意思。
脚步声又响起,渐行渐近。
那人在缓步走向他奄奄一息的同事,缓步走进皮珀尔的视野。
橱门的缝隙,盛满微弱的光,捧着一道清瘦的身影,递到皮珀尔的视网膜上。
暗光流转的刀尖点地,浅蓝牛仔裤向上是白色卫衣。
不得不说白色很衬这人的长相,像是上帝之手精雕细琢出来的骨相,面部每处线条无不浓淡合度。
皮珀尔是见过这张脸的。
在研究所里,在司博身边。
大名鼎鼎的杀戮机器。
黑鸦。
看清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灰眼睛的那一刻,欣喜地开始在皮珀尔大脑里涌动。
他欣喜在这里看到的是研究所里的熟悉面孔,而不是前来索命的小白鼠。
黑鸦的下一动作,又让皮珀尔刚刚放松的神经紧绷起来。
“还没死透呢。”
皮珀尔不知道黑鸦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别人对话,他的视线定在意识不清的同事身上,又转到那把工艺先进的刀上,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参与过编写这把刀最后的检测程序。
下一秒,他参与研制的武器,划开了他的同事的手臂皮肤。
距离不远,他能看见血液涌出。
他听说过黑鸦的杀人手法,那些无法被视觉具象的血腥气,偶尔在工作间隙的笑料中隐约嗅到。
皮珀尔向橱柜深处缩了缩。
“言阳。”
另一个声音响起,语气像是在提醒什么,那人站在皮珀尔的视觉死角里。
闻声,那把刀刃向后收了几寸,黑鸦,或许皮珀尔该叫言阳,言阳回头望向声源处,“他敢弄伤你。”
声源走近,走到同事和言阳之间,隔断言阳望向濒死之人的视线。
这人背对着橱柜,皮珀尔看不到他的长相。
从背影和声音来判断,这大概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形瘦削修长。
这人戴了副黑色作战手套,覆着手腕,露着手指,衣服也是黑色,手中的枪也是黑色。
引人注目的是,他露出的半截小臂,一道狭长的鲜红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不深,但有血液顺着手臂浸湿作战手套,濡透后又蜿蜒至指尖。
也不知道这人摆出了什么表情,只听见言阳无奈开口,“我知道,我知道。”
随后又不舍似的,“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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