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第60章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跟周君玟周旋,他们之间的接触越少越好。
周君泽骑马出宫,径直入了孙除府上,孙除一见他就露出愁容:“殿下是真的想好了?”
“是。”周君泽坐在他对面,“今日周君玟派我出京,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撑下去了,所以去肃王封地的人要尽快安排下来。”
“肃王……当年是犯了错被先皇逐出京城的,这样做,恐怕有些老臣反对。”
“是接他两个儿子入京,又不是让肃王入京。肃王儿子进京后,将他牢牢困在封地上不许离开一步,若他有任何异动,瞒着他儿子杀了他。”周君泽捏了捏眉心,“从父皇那里留下来的朝中老臣,哪一个不是孙大人的莫逆之交?”
孙除悚然一惊:“殿下——”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周君泽说,“肃王大儿子十七,小儿子不过九岁,不论推哪个坐上那个位子都有利弊,你好好想想吧。”
孙除再劝他:“殿下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您父亲的意愿,您父亲战战兢兢千辛万苦得来的江山……”
周君泽坦然道:“我实在不适合。”他话头突然一转:“再说,我实在不想看到我与孙大人翻脸的那天,我对付怀有二心的权臣除了斩草除根外,没有别的计谋。”
孙除被他说得绝了最后一丝期望,他苦笑着说:“不知为何殿下对老臣偏见如此深。”
周君泽微微一笑。
孙除看他脸色不怎么好,说话也是一如既往地桀骜不驯,但态度非常平和,似乎有点转了性子,能与他闲聊上两句了。
“殿下昨夜似是没有休息好,脸色略有疲惫。”
周君泽看了他一眼,接着扭头看着窗外,沉默许久后说:“薛大人最近在做什么”
孙除一头雾水:“薛大人最近与户部在整理这一年各州上报的赋税收支,看看能不能挪一部分出来用于北地。”
“如果……”周君泽说完这两个字又是沉默,半天了他突然说,“无事,我先走一步。”
回熙王府之前,周君泽特意在薛府门前绕过,薛府跟其他官邸没有区别,红门青瓦,大门闭着,安安静静。
薛嘉萝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十六年。
他刚才有冲动想让薛嘉萝回薛府休养一段,等差不多了再接回身边,但与这个念头随之而来的是说不上来的恐慌,他怕薛嘉萝一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他也无法忍受她离开,哪怕一天。
周君泽看了一眼,放下轿帘,说道:“回府。”
熙王特别的安静,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薛嘉萝那种热切依恋喊他“熙熙”的声音了,他一边走一边想,每次当他走到这个地方,她都该发现自己扑过来了。
他在主屋门口站了一会,侍女进去把晓秋叫了出来。
“给殿下请安。”
“今天怎么样了?”
晓秋低着头回答说:“比昨天醒的时间长了,稍微喂了些粥,吐了两遍,下午才不吐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的,往后慢慢会恢复过来。”
周君泽在门口来回徘徊,不断向里面张望,晓秋身体紧绷就怕他突然进去,准备随时跪下拦住他。
“她醒着吗?”
晓秋连忙说:“醒着的。”
周君泽果然停了脚步:“你进去吧,别让她一个人。”
“是。”
晓秋走进屋子,拐过屏风时余光看见熙王还在朝屏风后面凝视。
腊月末,皇宫突然大门紧闭,急召了几位大臣入宫。随之而来的是全城戒严,城门关闭,御林军在京城内时刻巡逻。
府外风雨欲来,熙王府已经连着几日封锁各个院门,不许任何人出府走动了,驻守王府的侍卫人数增加了一倍。
薛嘉萝的身体逐渐好转,伤口结痂,手腕骨头复位消肿,断掉的指甲在重新长出来,如厕时也没有红色血迹了。
只是她的状态不对。
眼神发直,对外界没有反应,怕黑也怕光,睡着如同昏迷无法轻易叫醒。
不到十天,晓秋累得暴瘦,每日熙王询问薛嘉萝情况她都不知如何回答。身体的确是好了,但她实在不能再继续当熙王侧妃了,不然会崩溃第二次第三次。
她是毁坏后被人拼凑起来的人偶,表面上恢复了,内里千疮百孔。
这话熙王能相信能理解吗?
这一夜,周君泽没有惊动谁悄悄走进了屋子,将晓秋惊得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薛嘉萝,还好,她已经睡了。
周君泽快步走到床边蹲下来,脸靠在薛嘉萝手臂一侧深深呼吸,又亲了亲她的头发。
晓秋心惊肉跳,生怕他弄醒了薛嘉萝,低声说:“殿下……殿下!”
等周君泽转头看她,她继续说:“夫人刚睡没有多久。”
周君泽不愿意离开,目光巡视着薛嘉萝的脸,一遍一遍,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忍不住凑近。
他的动作很轻,力度微不足道,晓秋平时想尽办法才能叫醒的薛嘉萝冥冥中有所感应一般,此刻忽然醒了。
周君泽来不及再走,他迎着薛嘉萝的目光:“阿萝……”
晓秋原本以为薛嘉萝会挣扎、会尖叫,但她意外地毫无反应,如同不认识周君泽了一般,又转开了目光。
周君泽不甘心:“你看着我,好不好?”
他一连叫了七八声,薛嘉萝一直没有反应,表情似是淡漠又似乎有些痴傻,慢慢的,她的脸开始不正常地发红,眼睛也红了。
周君泽不明所以,一摸她的手臂发现她在发抖。
“怎么了?”周君泽轻轻摇着薛嘉萝,可她的脸色慢慢从红色变成了紫红,身体随之僵硬,好像看见了可怕的事情眼睛瞪的滚圆。
晓秋顾不得许多,连忙喊人:“来人!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噜,虐真的好难写,完全不文思泉涌。
☆、六平山
周君泽站在门外; 听着里面金太医零星话语传出来:“惊厥……抽搐……会复发,发作时小心夫人咬到舌头; 也有窒息的危险,今日便是……”
他独自出门; 漫无目的地朝着前方走去。
宫门紧闭五日,京城内商户停业,路上只剩巡逻士兵; 朝中大臣已经预料到什么事情要发生,每一个人都在等着那一刻到来。
周君玟五日前不听劝阻再次服药,栽倒在女人身上没能起来; 他今日去瞧时; 他已经气若游丝不认得身边人了。
周君玟倒下了,只能由他接手顶替。
周君玟的后事; 怀有异心的大臣,不能再拖的北境灾情。
铅灰色的云朵低垂,沉甸甸压在他的肩膀上,这份重担让他支撑不住随时就要跪下。
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薛嘉萝; 但是薛嘉萝却需要离开他才能活下去。
他仰起头,白茫茫中飘落透明冰晶; 落在他鼻尖上; 他深深呼气,带出一阵白气。
“把侧妃身边的侍女带来。”
晓秋垂首跪着,心中很是忐忑,她猜不到熙王这个时候叫她来要说什么; 是要怪她没有照顾好侧妃,让她出现了惊厥吗?但这实在怪不到自己头上吧,要不是他……“太医今日有没有说夫人什么时候可以走动?”
晓秋收回思绪,回答道:“恐怕还得十日左右。”
周君泽沉思了一会,又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坐起来?”
“昨日已经能坐了,现在……”晓秋思量了一下,“应当三日左右。”
“五日后,你陪着她住到六平山下的宅院去……”
晓秋又惊又喜,忍不住抬头看他。
周君泽又低声自言自语:“再过五六天也该过年了……”
还没等晓秋心生失望,以为他要出尔反尔,就听他又说:“就五日后吧,让她无忧无虑过年。”
说完,他像要掩饰什么一样笑了笑,举着杯子抿了一口茶。
晓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奴婢定当好好照顾夫人,让夫人养好身体,开开心心回来。”
他眼中是温柔的缱绻,低声说:“但愿吧。”
他这辈子从没有主动放手过,不知道放手是这般滋味。
仿佛缓慢的刑罚,一刀刀割在心上,他长久处在这种疼痛里快要疯狂也快要麻木了。
他起床穿衣,用膳喝茶,入宫听取各个朝臣谏言,翻阅批改奏章。同时他也被疼痛折磨的心怀戾气,想要毁灭想要为所欲为,不知道是什么控制着他,暴虐的冲动在他身体里如同潮水,反反复复,却没有溢出来过。
他被这把刀裁成了不同的人。
薛嘉萝出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从开始噩梦连连变成整夜难以合眼。
到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