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谋》第114章


不会还在马车里吧?不凡可还病着。
“小兰,你先出去。”柴骏如今忘了自己是谁,却没忘记对人冷冰冰的疏离,还有他原本的精明。
这三年多来,正如小兰所言。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自己的妻子,他记得自己很爱很爱这个人。每回在梦里见到,他都忍不住心痛,恨不得立马见到。
直到方才。
听了自称他小厮的更阑和沈画贴身侍婢小翠的话,才让他依稀记起一些东西。也明白这三年,身边人的欺骗。
他可以不计较他们骗他,意图明显。但却介意他们千方百计阻止他寻找自己的妻子。
何况,看得出他的夫人也很不喜欢眼前的女子。所以……
从此他可以不见。
那叫小兰的女子,看了两人一眼,默默转身走了出去,隐隐传来几声抽泣。
屋里仅余两人,柴骏将眼前的人看了许久,暗暗压下重逢的喜悦,方微怒着问:“说清楚,谁的儿子?”
嘿!这人问得好生奇怪!莫非想不认账不成?
“说这话前,你没照过镜子?”父子俩压根儿跟一个人似的,虽说不凡眉眼尚未张开,稚气十足,但府里没一个人不说像他。他当她什么了?
“算了。”某人好似极其无奈地一声叹息。
沈画顿时哭笑不得,火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你当我眼瞎?明明是我们的儿子,为何非要说是你一人的?”
她又不是单体繁殖动物,一个人能生出如此惊为天人的儿子?沈画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不等沈画争辩,柴骏一把将她拖进自己怀里,死死搂着,整个身子都在微颤,“小画,你终于找到我了。醒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你。可我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你在哪里,忘记了你的名字。他们告诉我因战乱,或许与你走散。所以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找你,也盼着你来找我。我记得自己答应过你,此生绝不会爱上别的女子。是真的不会。”
“我相信你。”眼眶一热,沈画紧紧捏着他的衣襟泪流满面,“我会治好你的。你会想起来的。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她……不是我什么人。只是她父亲救过我。为了报恩,我教她大哥念书识字,行医为生,恩情已报,明儿我就与你回家。”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回京之后自会命人送些银两来作为酬谢。
并非他寡义,只是两者之间,他看重的唯他的小画而已。此生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虽不记得过去,但却隐隐记得,他这辈子只为她而活。即使在自己身负重伤之时!
将将关上的房门嘭一声被人推开,不凡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放……放开我娘。”
原本好端端的夫妻重逢、郎情妾意,被这小子跑来打断。看来真不如从前了。沈画伸手捂住额头,未免他被他爹暴揍一顿,赶紧吐出两个字:“叫爹!”
柴不凡一醒来就在找娘,听说她在这间房里歇息,不等小翠姨娘说话,便跑了过来,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有把男人的声音在屋里说话。二叔和姑姑都说要他保护好娘亲,舅舅又说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不可任由女子被人欺负。可这才刚进来就见到屋里的男人在欺负娘亲,怎么一下子又变爹了呢?
柴不凡眨巴着一双聪慧过人的小眼睛,将这男子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立马跑过去抱住柴骏的大腿,甜甜叫了声:“爹。”
柴骏原本的确有些不爽这冒失小子,可被他这般脆生生一叫,顿时消了一半火气,“你怎看出我是你爹?”
这小子果真不错是他儿子,聪明得跟人精似的。
柴不凡看看同样不解的娘亲,站直身子,负起小手似模似样地道:“我只是觉得你配当我爹啊!将来我若长成您的样子,娘亲定然喜欢。”
沈画很想一巴掌抽死这臭小子,胡说什么?莫非天底下长得惊才绝艳的男人都可以随意认做是爹?父子俩真是一个德性,若说不是他亲儿子都没人信。
可柴骏一点儿不生气,几不可见一笑,反而说道:“好眼力!不愧是我儿子。”
这两父子还要不要脸?
不过很快又听某人沉沉问道:“你可还叫过其他人做爹爹?”
问完,某人声色不动地将沈画看上一眼。
沈画差点儿没跳起来。这是习惯不成?竟将儿子也做了卧底?难怪当年那么努力!他走的每一步棋,又有那步是草率过的?
真是深谋远虑,一举多得。英明得她牙痒痒的。
说起这事,柴不凡有些生气,瘪了瘪小嘴道:“娘心里就只有爹。”
可是连他都吃醋的。更别说别的什么人。
之前长得好看的贤亲王叔叔来看娘亲,那热乎劲都没将娘亲的心骗走。这世上还能找到几个他这样的人?
可柴不凡很快又有些怀疑,“爹,您真是我爹么?怎么与娘说的不像?”
“哪里不像?”柴骏心满意足后有些疑惑。
柴不凡盯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爹爹看了许久,“娘亲说您喜欢冷冰冰的,说话老得罪人。还很……傲娇,嗯!是傲娇。”
柴骏看着沈画,冷冰冰问:“是这样么?”
柴不凡此刻方觉得他真的是亲爹。
“不过,对谁冷,也不能对你娘冷。她怕冷。”
可沈画怎么记得怕冷的人是他呀?
一家三口就这样在屋里唠嗑,早将不想干的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柴不凡有个小秘密没说给爹爹听。他之所以这么干脆得认了这个爹,全因他实在不愿看着娘亲继续折腾着要去找爹。他心疼娘亲,也怕她孤独。
虽然他尚不明白孤独是个什么滋味,但却听皇上叔叔和贤亲王叔叔说过。这滋味不好受!
而娘亲却为眼前这人孤独了三年。还好苍天有眼,总算是找到了。从此以后,他再不许爹爹离开娘亲半步!
临行前,沈画特意去看了柴骏贴的那些字,的确是他才会有的手笔。一张张白净的宣纸上,就两个简洁又潇洒的字……想你!
他即使忘了所有人,甚至忘了自己,也没忘记她。
沈画看着这两个字,眼眶有些热,心口有些闷。正如他当初所言……爱她,是他唯一在做的事。
柴骏淡淡看着自己写的那两个力透纸背的字,轻轻握起身边人的手,儿子的小手也攥在手里。依旧好似没有什么感情似的说:“我们,从此只有死别,不会再有生离。”
他再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画没有问小兰一家是怎么救下柴骏的,只知道他想回家,回那个只有她的家。从来没有放弃,即便是在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大燕文帝四年十二月,丰城侯柴骏携妻儿回京,燕文帝摆驾十里亲自出燕京城相迎。随后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下旨尊丰城侯为帝师,偶尔辅理朝政。
回来的路上沈画与柴骏就这事仔细商议过了。如今柴家在朝里的势力过大,他实在不宜再出任官职。所以柴骏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小五的好意。依旧只做他赋闲在家的闲散侯爷。
只不过眼下天下已定,小五又对二人十分感恩,实在没有多余的事要操心。或许是实在闲得发慌,柴骏除了每日陪妻儿玩耍,在夫人的提议下竟征得小五的同意办起了私塾。
一来可以将一身所学传授于人,二来也算是打发时间,替朝廷培育栋梁之才。这些事并不阻碍任何人,自然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原本以为柴骏设教学于宫墙之外定然十分清闲。可这消息一传出去,没多久不仅京里托人上门来求学的世家子弟多不胜举,就连千里之外的平民百姓也慕名而来。
柴骏与沈画挑人,极看重人品,不是所有人都能留下念书。这让沈画不觉想起前世许多孩子为求一席之地,挤破脑袋的场面。
能留下来的,不一定是精英,但却都是品格不错的孩子,贫富不计。有钱的自然要付学费,穷人家的孩子则由柴骏出资。一时间燕国上下无不为自家孩子能进这间私塾感到自豪。
柴骏的失忆之症在沈画半年的精心“调理”之下很快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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