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紫宫宠》第82章


云靖深深看我一眼,不作纠缠,拂袖而去。
半个庭院的护卫随之撤去,顷刻阴霾压顶。胥筠站在原地,声中充满担忧:“娘娘……”
“你也回吧。”失了对手,我的声音哑下,“我还有些事情,要亲自问问阮罗烟。”
馆中灯火喑哑,阮氏面如死灰倒在榻上,见我进屋,翻身摔在地下,眼泪籁籁地往下掉。
“臣妾便知瞒不住,无中生有的事,怎么能长久……”她的哭声不谙世事般柔弱:“一切都是臣妾该死,求娘娘千万不要迁罪罪妾家人。”
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子,我几乎想跟着一起哭。“是眉如素。”
“……是。那日臣妾歪了脚,请太医来看,太医竟诊出喜脉,未等我拦阻,便着人上报给了太后与皇上。
阮氏边哭边说:“臣妾明知不可能的事,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巧湘妃娘娘过来了,说、说那太医是她的人,若我乖乖听话,一切都瞒得过去,若不然……便要治我假孕欺君之罪,还会连累家人。娘娘,臣妾当时实在害怕,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闭上眼。
她明知有孕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李牧舟根本没有恩宠过她。
“那夜……”
阮罗烟伏在地上,瑟缩得愈发可怜:“那夜,皇上带着气过来,臣妾害怕不敢多问。谁想皇上在外厢直坐了一夜,次日未及天亮就离去了。
“湘妃娘娘让臣妾撒谎,臣妾想,此事瞒得过谁,也瞒不过皇上,可不知为什么,皇上竟然没有戳破……”
我哭笑不得。没有戳破,是因为他有把柄拿在如素手里,他一旦解释,如素就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如素设的这个局,擎肘在他,目的在我,她是想看看,多出这档子事横在我们之间,我们是否还能安好如初。
结果,如她所愿。
如素死前说还有一件事,指的就是这一桩吧。不与我说清楚,是觉得,我不配知道吧。
我的确不配。
想起那夜德政祠外露重风凉,他进退失距,有口难言,隐忍中只有一句:我心如此。
如此难堪。
恍惚走出轩外,不期撞在一人身上,胥筠仍在等候。
他颔退半步,“娘娘可还好?”
昏暗中颀影清丽,似有此人在的地方,便能涤尽污浊。人人皆变,惟有复尘如昔。
我失神地看着他,不似自己在说话:“阮氏受人算计,实属无辜,请复尘代我向云靖求个情,不要降罪于她。”
“依例……”
“宫中连鸠占鹊巢的事都出得来,已是荒天下之大谬,还有什么老例靠得住?知道复尘守礼,能否违礼一次?”
小许静默后,胥筠颔首道:“我尽力一试。”
我身心疲惫,欲回容宸宫,胥筠执意相送。宫道漫长,他忽而道:“问句不敬的话,若瑾贵人当真有孕,当真失胎,娘娘当真疑心王爷吗?”
我已不想纠缠这些,声音轻弱:“疑不疑的又有什么关系。”
胥筠苦笑:“复尘以人格保证,王爷不至行此龌龊之事。娘娘若疑,便是连同我也……”
我停住脚步,目不侧视:“复尘清重磊落,我从没有疑心过你。只是,”低下声音:“这皇宫已是云靖的皇宫,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胥筠淡道:“这时候,恐怕容宸宫的宫牌已出不了宫门了。”
一句话,如一只手扼住咽喉。我诧然抬头,看不清男子眼中的情绪明灭。
“你……”我艰难地问:“你什么意思?”
胥筠不语。
“复尘……”永世囚于皇城的恐惧让我寒入骨髓,声音不自觉地发抖:“云靖早晚会登基,我的命运也不过是和其他妃嫔一样,迁到偏僻的寝宫消磨老死。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他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娘娘不是想去过自己的日子,”胥筠的声音出奇平静,“娘娘是想去找李牧舟。恰巧,王爷也想找到李牧舟。”
我屏息后退:“他不会回来的……”
“也许不会。”胥筠温雅一笑,不知几分真假。“让娘娘多想了,是我不好。我们走吧。”
*
睁了一夜眼睛挨到天亮。
晨起,去瑞祥宫看望太皇太后,偌大宫殿,已成处处牢笼,除此不知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至今对宫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算一种福气。
进去前我向服侍她的宫人打听,“太皇太后最近身体如何?”
“老祖宗身体还好,只是近日糊涂得厉害,有些认不清人。”
虽如此说,太皇太后却认得我。
我走近行礼问安,太皇太后叫着我的名字,拉住我的手不放,眼角堆出几道皱纹:“你也不说来看看我,鄞儿也是、仪儿也是,孝心都是放在嘴上的。我一个老太婆整日无趣,也没人与我来说说话。”
我鼻子发酸,勉强道:“皇祖母恕罪,以后钟了一定多过来陪您。”
“哎,罢了,知道你管着这样大的家事不容易,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不得操心,哀家也经过的。”
太皇太后抿着嘴唇拍拍我的手,看样子半点也不糊涂,“皇孙儿也忙,不知他最近旧疾还有没有复发?还有那……阮氏、她的身子怎么样?我宫里头养的这帮子人哪,总是报喜不报忧,我成日在宫里,只好做个聋子瞎子了。”
“好,都好。”我一一应着,稳住声音道:“皇祖母福泽深厚,旁人想求还求不到的。”
说着话,来人禀报:“娘娘,胥大人来了。”
太皇太后茫然问:“谁来了?”
我道:“皇祖母,是胥筠。”
“胥筠?胥筠是谁?”
太皇太后不记得胥筠,见到胥筠的面,却高兴地将他拉到身旁,“刚才还念叨着你,此刻就过来了。今日事情不忙?”
胥筠与我对视一眼,“老祖宗,我……”
“你们两个呀,我是怎么看怎么好。”太皇太后完全把胥筠当成了她的大孙儿,把我们的手叠在一起,笑眯眯道:“以后你们须伉俪携行,互相扶持,钟了这孩子我欢喜,你到什么时候也不许欺负她。”
胥筠微动眉心,垂眸应了声:“是。”
辞出瑞祥宫,胥筠脸上不知怎的有些红,我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无事。”
“是不是昨晚着了风寒?”我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可不是有点热么——”
他的神情更古怪:“本以为,娘娘会因昨夜的话疏远复尘。”
我愣了一下,轻轻摇头。
纵使宫庭诡谲,我也从未疑心过他。风云理应无迹,草木理应荣枯,胥复尘的存在本身,理应天清地宁,无需缘由。
手背突被温厚的手掌覆住,我吓了一跳,胥筠温雅的声音难得一丝紧涩:“昨夜之谈……你若真想离开,还有一条出路。”
“复尘先松手!”
他没有松手,耳垂变得血红,坚持把话说完:“褚国史上有过先例,真宁皇帝的秦皇后便是夫亡另嫁。你、你若愿意,我向王爷请旨。”
前一刻的慌乱化作冰火,冻灼我所有思绪。当下我甚至没意识到,他把对我的称呼都改了。
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
虽是先例有之,然而若行此事,他非但不可能再留朝野,恐怕连洛城的一席之地都不再有。他怎肯抛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况且复尘,我一向拿你作知己相重,你何出此言?
胥筠却说得极尽认真:“我的府邸虽不比皇宫,但愿倾尽所有,护身畔之人欢心无忧。”
这等委婉言辞,是他表达情意的极限了吧。从未设想胥筠也会说情话,听到方知,出自他口中的情话,非但不荒唐,且十分动听。
连同清澈的目光,荦落的神情,几将人心溶化。
我艰难道出一句:“……这么做,是为了引出李牧舟?”
“不是。”胥筠轻轻松手,敛睫道:“是为了我的私心。”
我心头一悸,僵默良久,在不迟不迫的目光中垂下头,“我需要考虑。”
第74章 错付阮郎
眉如素入王府五年; 依旧是个二等侍婢,连近身服侍鄞王爷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距离正合适; 近身的人恩宠虽大,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也多,并不利于她行事。
她很机灵,也很懂得隐藏自己,即使比之王府大多数女人都要漂亮; 可她从来不施粉黛; 尽力让自己的存在感与她两道淡似无有的眉锋一样; 能避过所有人的耳目。
她也确实做到了。说到底是李弈城的眼光好; 他选人很准。
她渐渐收集到鄞王爷的习惯与喜好,他爱喝的茶是蒙顶上清茶; 爱吃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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