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师(出书版)》第522章


人群议论更盛。少女朗朗问道:“两府的老爷凭借鞋袜和弹子便能定了小公爷的罪么?”
李万通将放得温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哈哈一笑道:“莫急,听我慢慢道来。两位大人先是取了衣裳和靴子出来,问小公爷道:‘这套穿戴是从公爷的书房中找出来的,照身量看,必是公爷的无疑。’
“小公爷看也不看,只拧着脖颈冷笑,说道:‘这些衣裳靴子和弹子即便是我的,那又如何?’
“两位大人道:‘公爷既承认衣裳和靴子俱属本人,那便好说。公爷再瞧瞧这个。’说罢命人取出一张纸,上面拓下一对‘杏’字。又问,‘公爷可认得此物?’
“小公爷不耐烦道:‘两个“杏”字,那又怎样?’
“两位大人命两个差役将靴子后面绣着的‘杏’字指给小公爷看,又用拓下的纸片覆在靴子上,果然严丝合缝。小公爷当即面色大变,竟是不知道靴子后面用黑马鬃线绣着一对‘杏’字。
“两位大人又道,‘本官已派人拿了长铳和弹子去畋园验看过,以当时邵姡镜姆轿唬痈敬虿坏较鹊鬯⒅Α1竟僖丫谏绞路⑾至四闼虻纳羁樱庖欢浴靶印弊郑闶窃诳又型叵碌摹V旃源四憧苫褂谢耙担俊?br /> “小公爷没想到掘坑伏击这样隐秘的事情也被人知晓了,当即不知所措起来,只得闭口不言。两位大人道:‘你若不服,亲眼去瞧一瞧也好。’
“小公爷愣了半晌,这才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深坑是什么。你们休想栽赃于我。’
“两位大人不慌不忙道:‘既如此,公爷还是去看一看的好。’当下锁了公爷,一阵急驱进了畋园,来到昔日刺驾之处,将深坑指给小公爷看,又指着坑底的一对‘杏’字,道,‘公爷可认得么?’
“小公爷大惊失色,瞪眼瞧了一会儿,忽然面色青白,汗如雨下,双唇颤抖,牙齿打战,蹲身抱头自语道,‘我明明填上了……’又指着二位大人的鼻子道:‘你二人胆敢栽赃!’
“二位大人道:‘不敢。实是物证在此,不由公爷不认。本官还知道,你与皇太后通奸已有半年,为怕奸情为先帝所知,所以弑君,是也不是?’小公爷早已无话可说,只是一味否认,又说与皇太后并无奸情。众人瞧着好笑,当即又将他锁回了公堂。
“二位大人道:‘与皇太后的奸情一事,不由你不认,本官现有证人在此。’一面喝道:‘唤证人!’”
易珠听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吃吃道:“大理寺和御史台当真神通广大,连通奸的证人也能寻到。这……究竟是谁?”
我冷冷道:“妹妹若想知道,何不静静往下听?”
人群听到“通奸”二字,如同烈火浇油般骤然喧哗。太阳渐渐低了,阳光照在黑色的茶棚上,泛出奇异的赤紫光辉。李万通停了一停,饮了一口茶,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这片刻的工夫,人群已然按捺不住。惊叹、议论、咒骂、怪叫,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像是要把天捅一个大窟窿。楼上雅阁里的客人忍不住丢了一锭银子,催促道:“快说!”
李万通侧头,伸出右臂挽一挽袖子,左臂一挥,正好接住赏银,随手丢在竹筐中。他依旧不紧不慢道:“当下衙役领了证人上来,却是一名妙龄女子。二位大人问道:‘堂下所立何人?’
“证人道:‘小女高氏,乃太宗之女,曾封华阳公主的便是。’
“二位大人唤她抬起头来。但见这女子目若寒星,神色冷毅,气度不凡,确非普通人家的女儿。一面又问道:‘听闻高氏已于旧年腊月在掖庭狱自裁。你说你是华阳长公主,有何凭据?’
“那女子道:‘小女自幼学武,方能从掖庭狱中破门而出,越墙逃走。那一日在掖庭狱中自刎而死的,并非小女,而是小女昔日的近侍。二位大人若不信,自可请宫中内侍或是皇亲贵胄前来辨认一番,便知小女此话绝非虚言。’
“二位大人有些为难,自行商议道:‘去宫中请内侍不难,只是请来的人未必认得华阳长公主。听闻华阳公主的侍从亲近的赐死,其余俱被打发到宫外做苦役。或者去请一位王爷来倒更容易些。’
“话音刚落,便忽听门外一阵扰攘,有人尖声唱道:‘睿王殿下到!’
“只见睿王头戴七梁冠,身着绯罗袍,腰系金涂银革带,脚蹬皂皮履。神情潇洒,气度端华。睿王只带一个心腹内官走入公堂。二位大人慌得下座参拜,却是睿王不慌不忙先施了一礼,道:‘公堂肃穆,王法当先。请二位大人上座,受小王一拜。’两位大人只得站着受了一礼,又还礼不迭。当下为睿王设座奉茶,两位大人方才告罪坐下。”
易珠嗤的一笑:“睿王?”说着神色冷寂,“连睿王都请了出来,这一局布得天衣无缝。竟是信王输了。”我拈着一枚青梅果糕,不置可否。楼下黑压压的一片,摩肩接踵,似浊浪推涌。零星簪钗的幽光,是混沌世界中,尖锐而清醒的认知。
只听李万通又道:“睿王端坐上首,那女子上前盈盈拜倒,朗声道:‘侄女华阳请皇叔躬安。’
“睿王欢喜道:‘果真是华阳,原来你不曾自刎。’
“华阳道:‘侄女自幼学得一招半式,不甘含冤自尽,令奸人得逞,故此越狱奔逃,流落山间。只待今日前来公堂作证,为昱母妃、濮阳皇弟与邢陆两家数十条性命洗雪冤屈。’
“睿王道:‘侄女既有志,本王助你向堂上两位大人陈述明白。’又向上道:‘二位大人,此女正是太宗皇帝第四女华阳长公主。大人若不信,本王还带了先帝的贴身侍从东公公前来作证。’
“站在睿王身后的内官走上前来,向上磕了头,又向华阳长公主叩头请安。施大人惯在御前应对,自然识得这位东公公,当即命人为华阳长公主与东公公设座。这才又道:‘请证人细述详情。’
“华阳起身施礼,道:‘自先帝崩逝,小女被诬陷与昱母妃串谋弑君,软禁在鹿鸣轩中。小女本以为只要皇太后准小女当面申辩,一切自当水落石出。谁知过了半个月,仍不闻皇太后召见。小女便是再蠢笨,也知道自己中了旁人的暗算。于是小女于明道五年的十月廿三日深夜,越墙而出,翻入守坤宫的后花园。皇太后寝室的北窗正对后花园,我本想翻窗进入,谁知却看见高淳郡公朱云与皇太后赤身裸体地纠缠不清。小女看得真真切切,奸夫确是高淳郡公无疑。’”
当年裘后被高思谚软禁在守坤宫,我为见她一面,也曾深夜翻墙进入后花园,又自寝室翻窗进了椒房殿。琉璃灯光柔如暗锦、红檀妆台明镜如水,在高思谚命令裘后退位前的一刻,裘后还在向惠仙倾诉少年时对丈夫的恋慕之情。这孤清而落寞的一幕,像一段浸透了暖意的残梦,永世不能忘怀。
华阳所见,却是沾满血污的奸情。
这一瞬的出神,却错过了几句话。待醒过神来,只听李万通道:“华阳一指小公爷,提着名字厉声质问道:‘朱云,明道五年十月廿三日夜,你在守坤宫过的夜,是也不是?那一夜,皇太后还对你说,她想为你生一个孩子,是也不是?你二人纠缠不清,把锦被掀落在地,为此皇太后第二日便感染了风寒,是也不是?皇太后如今已有四个月的身孕,那孽种分明就是你遗下的,是也不是!’
“华阳公主连声质问,一句比一句严厉。朱云已面如死灰,跪坐在地,一声也出不得。二位大人连问几声,朱云只是不答。好一会儿,两位大人方道:‘公爷因奸弑君,人证物证俱全,公爷既无话可说,便可就此定案。请公爷画押。’说罢命书记拿了口供与丹砂,请小公爷按指印画押。小公爷早已呆呆傻傻,由着书记提起自己的手指按了五六处手印。两位大人这才命人收监。”
天近黄昏,远处有两个汴城府的公差衙役并十来个城门兵卒奋力排众向前。今日听到此处,已是足够。于是起身道:“出来了一日,也该回去了。”
易珠一怔,随即向窗外望了一眼,笑道:“果然是该走了。”于是我二人急驱下楼,从后门出去。前街人山人海,后巷却是空无一人。早有车停在墙下,我二人当即登车回了越国夫人府。
用过晚膳,易珠的管家前来禀告,说李万通见有官军来到,抛了银钱出去,人群一阵哄抢,自行践踏,早将那几个衙役与官军挤了出去,为此死伤数十人。李万通与孙女则往茶肆中一钻,不见了踪影。公差好容易挤进茶肆,却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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