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第114章


可贺缈也知道,她不能将贺琳琅的死全都归咎在谢逐头上。贺琳琅,毕竟是她亲自送出盛京的,是她将自己的亲姐姐送上绝路。如果她能在贺琳琅自请和亲时更坚定一些,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贺琳琅和谢逐,都对她了如指掌,都知道她是如何的优柔寡断,如何的软弱,如何的“顾全大局”,所以才会一个两个地逼她至此。
思及这些,贺缈对自己的厌恶便又更深了一层,这也是她执意要亲征的原因之一。
正如她在罪己诏中所说,归根究底,一切都是她的错,也理应由她去结束。
所以贺缈原本也不想再提及这些,更不想让自己和谢逐之间因此生了间隙,可她……她只是一想到自己又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算计了一遭,便心绪难平罢了。
“对不起……”
望着谢逐定在原地的背影,贺缈喃喃道,“是我话说重了。”
谢逐突然缓慢地转回身,面上已没了方才的盛怒,眸底却蕴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是贺缈从未见过的、极为陌生的情绪。
“我、还、想、如、何、算、计、你?”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嘴上仍说着反问句。似乎每一个字都在唇齿间嚼碎了才吐出来,带着浓烈的涩意,“你猜我还想如何算计你?”
说话间,他已走到了贺缈跟前,视线凝在她面上,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令贺缈心惊,“苦肉计和反间计都不是上上策,你可知我最想用的法子是什么?”
贺缈皱了皱眉,“随之,你别这样……”
谢逐却置若罔闻,伸手抓住了她,一路拽着她往屏风后头的寝阁里去,直到了床帷跟前,才骤然松开手,将她狠狠甩上榻,随即覆了上去。
第99章 
贺缈被摔得眼冒金星; 再回过神抬眼时; 便对上谢逐那双蕴了狂风暴雨的眸子; 心头一紧; “谢逐!你在撒什么疯?!”
谢逐却没有应答; 只箍紧了她的腰肢,低头朝那略有些惨白的双唇吻了下去。
贺缈起先还是愣怔的; 半晌被扯开了腰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她慌不迭地侧过头; 躲开了谢逐的唇; 声音有些颤动; “放、放开我。”
谢逐倒是果真松开了她; 却是去解自己的蟒袍鸾带。贺缈起身想逃,又被扣着双手压回了榻上。谢逐俯低了身,在她耳畔咬牙; “你不是想知道我还要如何算计你吗?我最想用的法子; 就是将你关在这寝殿里,锁在床笫之间……永远。”
他的声音沙哑暧昧,像触在她腰间的指尖一般火热炙烫; 激得贺缈一片颤栗。可谢逐却没再手下留情,一手顺着她的腰肢抚了下去,嘴上仍不停地说道,“如此; 就不会担心你受伤,担心你走丢,担心你又被人哄骗了去; 不会患得患失,不会瞻前顾后……”
他的吻从贺缈唇上移开,在锁骨流连了片刻,又辗转回了眉眼,却在她的颊边触到了一片冰凉的濡湿……
谢逐动作倏地顿住。
殿内安静下来,就连衣料间摩擦的窸窣也消失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垂下的幕帷里才传来几不可闻的低声啜泣。
谢逐蓦地松开身下的人,掀开幕帷下了榻,衣衫凌乱,神色比先前还要复杂,却已敛去不少戾气。
“我再问一遍,”他侧过头,嗓音清冷,仍带着些沙哑,“非亲征不可?”
半晌,幕帷里才飘出气息不稳的女声,“是……”
“好,好……好。”
谢逐连道了三声好,漠然地背着身整理好了衣衫,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自此之后,谢逐消失了。
没有带上明岩,他只是一个人凭空消失了。
事实证明,从危楼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若是真想隐匿自己的踪迹,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都查不出丝毫端倪。
而之前能看住谢逐,也纯粹是因为他不想离开。
陆指挥使对这样的结果感到非常挫败,他难以接受自己的锦衣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仅被看似文质彬彬的首辅揍了个半死,而且现在连通缉都找不到人。于是又一次加大了锦衣卫的训练力度,让整个镇抚司苦不堪言。
而没了首辅,便再没人可以劝住女帝。
两日后,鸾台一干文臣被留在了盛京,女帝在一众百姓的呼声里起驾亲征。
算起来,这是贺缈第二次上前线战场。
上一次,她在战场上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箭封喉。而这一次,她面对的敌人,是她手把手教骑射的义弟。
… …
永初十年春,晋颜两国开战。
一边是大颜女帝亲征,另一边大晋则是由英国公慕容拓领军,在包含玉沧在内的沧澜三州内外安营扎寨,史称沧澜之战。
贺缈一到军营,楚霄便跑到她帐前负荆请罪,是当真裸着伤痕累累的上半身、背着荆条的负荆请罪。
“陛下,”他的额上沁满了冷汗,“是臣好大喜功、狂妄自大,这才酿成如此大祸!”
那日误杀晋将,他本要立刻自刎谢罪,却被手下硬生生拦了下来,让他等女帝发落。可即便如此,事情闹成这样,他也再无颜面对贺缈,说罢便从一旁夺过把剑想要抹脖子。
“铛——”
石子精准地击中楚霄的手腕,让他痛得松了手,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贺缈神色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过了头,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语调也是如此,“你若死了,谁帮朕打这场仗。真想死,也等打完这场仗。”
送走了楚霄,贺缈的营帐里却又被送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这一位被捆得五花大绑丢进来时,贺缈正擦拭着腕上的琉璃钏,看清底下的人时,出乎意料仍是没有什么反应,“星曜?你这是逃反了方向才闯入朕的营中么?”
被捆的,正是已经逃窜了许久的前国师星曜。
“陛下,这厮在咱们营外逗留了好几日,莫不是大晋派来的探子?”
定远将军踢了他一脚。
星曜被布条塞住了嘴,闻言则是唔唔嘤嘤地哼了起来。
贺缈看着觉得新奇,这大抵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狼狈不堪的星曜。挥了挥手,她命人将那布条抽了出来,“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星曜神色沉痛地看着她,动了动唇,半晌才发出声音,“陛下,你不该来亲征,你这是中了……”
“堵回去把。”
贺缈摆了摆手。
她给过他机会了,可没想到嘴里说得还是那些不中听的废话。
星曜:“唔——唔?!!”
星曜被人拖了下去。
定远将军问,“陛下,这厮要怎么处置?”
贺缈想了想,“找个地方关押起来,等谢……等班师回朝再说。”
她得把这人留着,她要等谢逐回来再处置。
可谢逐……还会回来么?
她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连忙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咽下一颗临走时太医院替她调配的药丸。
她如今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若真开了战,也不知胜算有几成。今日在城墙上只是遥遥地与那慕容拓对峙了片刻,她便察觉出自己弱了几分的气势。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自知之明如今反攻不得,贺缈便将一切心思都耗在了守城之上。如今仍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对他们颜人作战不利,她要拖,只要拖到草长莺飞的春日,便又多了几分成算。慕容拓也清楚这一点,于是更想着趁早将沧澜三州攻下来,攻势愈发地猛。
可沧澜三州易守难攻,而大颜孤注一掷倾其所有兵力守在了这里,北燕边境只留了寻常兵力的十分之一,所以慕容拓一时也难以攻下。
而更妙的是,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两军交战之际,大晋的帅旗竟是莫名被邪风刮断了三次。帅旗一倒,继续攻城就是不吉,于是慕容拓的攻势光是因为这一茬就断了三次。晋军中还开始传起流言蜚语,说大颜女帝是妖女,会做法会御风,与她作对没有好下场,引得人心惶惶……
慕容拓终于鸣金收兵,颜军迎来短暂的休整期。
因这第一波攻城守下来算是大获全胜,贺缈在宴上多饮了几杯酒,回到营帐时已是微醺。但对她来说,却也不到头昏眼花犯糊涂的地步。
可当她走进营帐,瞧见帐中立着的人时,她却是怀疑起了自己的酒量。
帐中负手而立一身黑袍摘下兜帽的人,赫然是她朝思暮想的谢逐。
贺缈并未第一时间有任何欣然惊喜的情绪,相反,她瞧见人的第一眼脑子里便是警铃大作。大抵也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缘故。
脑子里灵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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