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第42章


娘哎,若拿来买宅院,都不知能买多少呢。
“晚霞。”轿子里低低一个女音。
就见一只白嫩修长、染着浅色蔻丹的手从轿帘伸出。
“你去见他,问问,我的脸值几钱银子。”
他自己的脸不值钱,就拿她的脸也往地上踩?
晚霞点点头,对那小头领施礼道:“烦请官爷告知,木爷此时何在?”
“他、他……”小头领尚未说完,就听一声悠扬的笛声传来。
三五个缓而长的高音一转,旋律柔下来,变得轻快,听得几句,辨出奏的是一曲“桃夭”,声音越来越清晰,伴着踏着节奏的舞步,一队穿薄纱的舞姬,个个儿年华正好,颜色动人,扭腰摆胯,舞得极美。
待一曲毕。舞姬上来拥着轿子,催着抬轿的人往前路去。
林云暖抚了抚额,已经恼到极处。
这时舞姬四散,消失在宫灯如星的长街之上。
接着便从桥上,出现两个舞着水袖的小旦,咿咿呀呀,唱的是出《贺今朝》。
从始至终,林云暖未曾掀帘看上一眼。那些护卫倒是瞧得入迷,渐渐收了初时的警惕。
一场戏还未唱完,忽从两旁的小楼上面纷纷洒洒,落下无数的花瓣。
在这寒冷的冬夜,丹红的玫瑰瓣叶,如细雨般飞落,与暖灯白雪,衬成极美的一幅画卷。
前方便是曲桥,木奕珩骑在马上,手中持笛,放在唇边,缓缓从桥那端行来。
他狭长的眼中,盛满笑意,穿一身织锦团金的玄衣,座下枣色骏马,精神矫健。一人一骑,渐渐靠近。
晚霞低声道:“奶奶,是木爷。”
林云暖“嗯”地一声。
木奕珩跳下马,笑嘻嘻地靠近轿子,伸手就要掀帘,晚霞阻道:“木爷,我们奶奶有句话,叫奴婢问一问您。”
木奕珩笑道:“好,你说。”
“我们奶奶问您,她的脸面值多少钱?”
木奕珩一怔。
轿子里传来林云暖的声音:“木爷,今晚的戏可完了?若无事,还请准我告辞。”
一旁的那些官差,早面露不忿,他们知道,这轿子里的并不是什么世家小姐,一个白身女子,枉九爷费这许多心思银钱,倒还要听她冷言冷语?
就有看不过眼,又想巴结木奕珩的一个官差恼道:“兀那民女,莫要给脸不要脸了,可知你在跟谁说话?九爷给你面子,你他妈……”
他话未完,就见身前一个人影闪过,木奕珩“咣”地一脚,将人踹跌在地,“你跟谁他妈他妈?老子的女人,轮到你说教?”
“九、九爷……”那官差快哭了,他可是一番好心替九爷说话啊。
林云暖叹了口气。
“木奕珩。”
“哎!在呢!”木奕珩转过脸来,盛怒就化成欢喜。
“你和我回去,再说。”
木奕珩心里一喜,又一顿:“原本我还准备了好多,天香楼给我包了,叫他们给你做了好些吃的……罢了罢了,走,咱先回去。”
众官差:“……”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那小头领幽幽叹道:“我的娘啊,两万八千两银子博她一笑,那女人一眼都没瞧!什么来头啊?”
林府,东院,林云暖寝居。木奕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讨好地拉扯妇人的衣袖:“这不是,你生辰,我那个什么……后来才知道吗?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哄你高兴。你不喜欢我下回不弄就是了,你别生气啊,来,给爷笑个。”
林云暖持杯的手一顿,胳膊一甩,将他手挥掉。
木奕珩又凑上来,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腿上,“你看看你,在我那些跟班面前下我面子,我说什么了?我这马屁拍在马脚上,你以为就你生气? ”
林云暖冷笑:“既然木爷不喜,就莫要委屈求全降临贱地,您请。”
扬声道:“晚霞,送客!”
木奕珩腾地翻身坐起来,咬牙恶狠狠地:“娘们儿,你别仗着爷疼你,就一味把爷当傻小子欺,不给你点颜色尝尝,你不知谁是你男人!”
晚霞进来,正听见林云暖一声惊呼,定睛一瞧,隔着帘子,就见木奕珩按着她家奶奶在榻上,大手一撕,把件才做的新夹袄给撕开好长一条。
木奕珩也不怜香惜玉,捏住妇人的下巴,俯身就啃下去。
林云暖被他咬得疼了,忍不住“啊”了一声。木奕珩根本不理,身子紧紧挤住她,手就去掀下面的裙子。
晚霞脸颊腾地烧得通红。连忙快步退出,挥手遣散屋前的小丫头,惴惴在外头候着。
木爷他可真凶。
耳中听得几声林云暖的哼声,依稀是弄痛了。
晚霞捂住脸,身上僵硬着,想进去把木奕珩给拖起来,又不敢。
从前四爷,可是极懂得疼人的。别说这样硬来,就是手上稍稍重了,都要怜惜地哄上好一会儿。
奶奶做什么不肯留在四爷身边,非要挣命地从唐家出来?如今遇上这样飞扬跋扈的人,还比奶奶小上许多岁,他怎会是奶奶的良人呢?
…………
城南博古堂,木清鸿坐在乌木椅中,将随身带来的一幅画儿展开。
但见紫藤如雾,串串从架上垂落。
下头,一个妇人衣裙不整,背转脸来,腮边有泪,似极难挨。
木清鸿目视对面须发皆白的老者,“师傅代仔细瞧瞧,这画,可是云州唐季安的笔触?”
^林云暖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
她伏在榻上,身上只盖了件男人的袍子,发丝湿湿的,都贴在脸上。
木奕珩伸手将她头发拂开,捏着她下巴,没好气儿地睨她:“老实了?还闹不闹?”
林云暖横他一眼,捂着肚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木奕珩心里一顿,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怎么了?你肚子……”
适才瞧见了,狠心没理,只顾自己快活,将她狠狠折腾一遭,这会子良心回到胸腔,不由有些紧张。
她这样,到底是不是……
林云暖哼了一声,不理他。
木奕珩急了,“你这样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肚子里,那崽子……”是死了没有?
他顿了顿,“你不说,我喊人进来问了啊。上回郎中瞧过,究竟怎么说的?你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林云暖白他一眼,想从他怀里挣脱,只是没力气。
“你不说是吧?”他蹙眉,眸子阴狠狠的。
林云暖咬住嘴唇,脸上像蒙了层淡红的雾。
“我、小日子……”
“你……”木奕珩反应慢半拍,待想明白,腾地跳了起来:“你他妈没怀姓唐的崽子?”
他突然起身,将林云暖重重摔在榻上,头磕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瞪他:“谁告诉你,我、怀孕了?”
木奕珩走了一圈,“你他娘的……”
“真是……”他闷声笑出来,“你他娘的不早说!老子膈应了两个多月!恨不得把你肚子给剖了,把那崽子揪出来踹烂了。你不早说!你……”
他用手指着她:“不对,你是不是前儿抓那药,自己打下来了?”
林云暖:“……”不想说话,不想和一个神经病说话。头好疼,累死了,酸死了,只想安安静静歇着。
“你没怀孕,那你一道上没事吐什么?真他妈……”
她没听他骂骂咧咧的那些絮叨,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待梦回醒来,屋里只点着小小一盏烛灯,榻上的狼藉都收拾过了,身边是空的凉的,他不在了。
想下床喝口水,一摊手掌,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块圆润的玉。
通体莹白,有淡淡的紫纹,翻过来,上头刻着篆体书的字。
她指尖拂过那纹路,轻轻念道:“鈞颐。”
……………………
“小姐,别等了。”
木雪痕已在廊下徘徊了半晚,今儿人多热闹,一直吵吵嚷嚷,以她的身体底子,怕是早熬不住了。此刻吹着冷风,夹着那冰渣子打在身上,冻得人直哆嗦。
小环看不过,只得出言劝。
待明儿小姐着了风寒,又添新病,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适才已经打发人去问过春熙,九爷根本没回来。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晚晚有宴,几天不回来睡都是有的。瞧您脸都冻红了,叫太太看见,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木雪痕淡淡道:“小环,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他知道今儿是我的生辰,他会回来,一定会,你别聒噪,我便要在这儿等着。你再着人去外院问,瞧他是不是又被大伯困在书房里头了?”
小环无奈道:“奴婢已遣人去过了,书房外头还撞见五爷,连五爷都不知九爷在哪儿。”
木雪痕叹了一声:“罢了,那我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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