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第122章


姜氏不敢去瞧四周下人的眼光。
她脸上痛,心中更痛,她的丈夫,好色暴戾,从不温柔。她女儿早夭,丈夫又坏了身子,这辈子不可能生育孩子。公公待她有如透明人,婆母也从未将她当成人看。
她也是高官家的小姐,世家出来的千金,如何要受人这般作践?
侍人们没一个敢上前劝一句,没人敢过来把她搀起。卫子谚发狂时持剑伤人,院子里的下人们怕他有如恶鬼。
姜氏在卫子谚不绝的骂声中撑起身子。她像一具失魂的躯壳,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这一切荣安不知,也顾不上,她金枝玉叶之躯踏足阴暗潮湿,气味难闻的水牢。
管事并没有按照吩咐,直接“料理”李聪,他命人用烧红的烙铁,在李聪健硕的胸膛上印出一个可怖的形状。
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烧焦的肉的气味,扑面冲鼻。
那管事狞笑道:“……接着说,她什么模样?可心满意足,攀着你不放,求你继续?”
李聪头发散乱,满身的血污,他睁不开眼睛,嘴唇早给人打得裂开流血。
“她……她不说话……我看得出……她喜欢……”
门在这时被人破开。
荣安帝姬高华矜贵,立在门前,只轻吐两字:“放人!”
管事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很快,他便镇定下来。
他是卫国公的人,卫国公有令,命他“看着办”,他就是在这必死之人死之前,了解一点他想知道的下流事,国公也不会生气。
荣安帝姬这些年是如何与人苟且的,细节他已听过太多太多。
管事视线在荣安身下扫一眼。
层层叠叠华贵奢美的宫装包裹下,是两条怎样的腿……
荣安眸子一利,朝自己的人打个眼色。
身后近卫过来抢人。管事拦在中间道:“殿下使不得。这人得罪了国公爷,国公吩咐小人严加审问,殿下若带了人去,国公必要怪罪小人办事不力,求殿下看在小人多年服侍殿下和国公,饶小人一命。”
嘴里说求饶,脸上却没半点恭敬。
荣安帝姬在他们国公面前,有什么脸面可言?他们身为国公亲信,从没把荣安真正当成主母。
恰这时,那给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李聪开了口。
他虚弱地道:“殿下不必为小人冲撞国公,伤了夫妻情分。小人死不足惜,生前……生前曾幸福过短短几日……小人……无憾了……”
荣安蓦地红了眼眶。
多年未曾流过的眼泪,就要奔涌而出。
多年未曾跳动的那颗心,几乎就要蹦出胸腔,剧烈得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她说话时艰难地喘着气:“本宫的近卫,请问姚管事,哪条律法给你权利,让你私自扣押他,私自动刑?本宫为何要在乎你是死是活?本宫要将自己的人带走,谁敢拦着……张扬!”
门侧的侍卫应命。
“给本宫将人带走!谁敢阻拦,杀无赦!”
荣安这句爆喝,几乎用尽二十六年的力气。
她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把自己过的半死不活,形同鬼魅。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不甘心。
面前有一男子,甘愿为她赴死!
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不介意她已年老色衰……
荣安扬起头,泪水冲过眼角,
沟壑早早爬上眼角,泪水蜿蜒而下。她的心,重新活过来了。
她想在余下的岁月中,好好活着。
活得像个帝姬,像个女人。
卫国公就在这时出现。
一道门的内外,一头是丈夫,一头是妻子。
丈夫貌比潘安,身姿挺拔。
妻子玉貌不再,神色倨傲。
卫国公蹙了蹙眉,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荣安在他面前挺胸抬头,气势凌人。
他觉得有些好笑,抬眼挑向荣安身后给人搀扶着的李聪,轻蔑地收回视线。
他率先开口:“荣安,我们谈谈。”
荣安不可置信地僵了一瞬。
二十多年夫妻,他是第一次说,想和她谈谈。
荣安一时,慌乱,纠结,紧张,期待,如百爪挠心。不知该如何反应。
太陌生。
这样的卫国公太陌生了。
卫国公没给她机会犹豫。
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顿住步子,语调温和地道:“我在书房等你。”
…………
书房中,两夫妻对坐在案前。
卫国公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一个侍卫罢了,既合你心意,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荣安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情,她紧抿嘴唇,半晌才道:“所以,条件是?”
“有些事,你已然知道了,我也没必要瞒你。”卫国公少有的斟酌用词,他垂着眼,叫人辩不明他的情绪。
“木奕珩的妻子,林氏……”
卫国公轻吐意图,目光淡淡地朝荣安扫来,没觉自己在妻子面前提出这种要求有半点不妥。
他说:“我想请你出面,把她带出木府。我……想和她见个面。”
荣安惊呆了。
经过二十多年的彼此折磨,他第一次好声好气与她独处说话,是为了逼她,安排他和他的儿媳见个面?
他怎会如此心安理得?
外头喧哗起来,侍婢奔来的脚步,急切到无礼。
来不及等通传了!
侍婢哭着伏跪在地,大声悲哭:“国公爷,殿下!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她,吞金了!”
第64章 
卫子谚昏昏沉沉睡在帐中。他睡的不好; 噩梦连连。
荣安与男人丑陋的相缠在一起; 帐子里两个紧贴的人影; 叫他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
他依稀知道是在梦中。手脚剧烈挣扎,想从梦境中抽身。
他没能成功; 他眼睁睁瞧见大门破开; 卫国公手持长剑; 划破眼前的幔帐。
男女不堪入目的形态彻底曝光眼前。
卫国公回身,眸子深沉; 嘴唇轻抿; 毫不犹豫地一剑朝他刺来。
血花飞溅。
他低下头; 看见自己胸前; 没入一半的剑……
卫子谚给那剧痛惊醒,大汗淋漓。
他坐起身; 拂开纱帐; 还没弄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就看见面前……
桌案旁; 梦中取他性命的那人,端坐在那里。
卫子谚两脚一软,扑跌在地。
从他降生,父亲从没踏足过他的院子; 更不可能; 进入他的房间。
他跪下颤声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卫国公并不看他。
手里把玩着一块白玉,摩挲许久,久到卫子谚以为自己; 就要跪死在那。
卫国公终于开口:“……姜氏死了。两个时辰前。”
卫子谚面色煞白,失声道:“怎么……怎么可能?”
“你母亲已经进宫去,求皇后娘娘出面,安抚姜家。”
卫子谚犹如傻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虽混账,姜氏与他也曾夫妻恩爱,好时光短暂是短暂,她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卫国公并不理会他的吃惊和失落,他站起身,用命令的语气道:“你这般病着也算走运。今儿起,你便日日去姜家门前跪着,直到姜家人平息这口怨气。”
卫子谚瞪大失神的眼:“什……什么?”
见卫国公蹙眉扫来,他连忙吞了吞舌头,“是!是!全凭爹差遣!”
卫国公厌恶地“哼”了一声。
“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你已不可能有子,将来续弦,好人家的闺女自不肯嫁。幸有姜老夫人的小女儿,年二十八,冰清玉洁,小姑独处,正与你相衬。到得服丧期满,你便去姜家求娶!”
这话说完,卫国公便提步朝外走去。
卫子谚不敢置信,他便算废了,也还是堂堂世子,他娶谁不能?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又有何不可?
姜老夫人的小女儿,世子夫人姜氏的小姨,二十八岁未嫁,是因为,她天生有眼无珠,丑陋残疾……是个怪物!
当年姜老夫人一时心软,将她送出姜家,逃过溺死的命运,后来偷偷养在庄子里,只当多添双筷子。又有相士批命,此女命格有异,可为姜府挡煞。故而她存活下来,直到如今。
这事极隐秘,若不是姜氏偶然说漏,怕是外人永不会知晓,姜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堂堂世子,样貌无双,高贵不凡,竟要娶一怪胎,做他的世子夫人!
卫子谚喉头涌上熟悉的腥气,他仰头大笑,唇齿染血。
他为什么生在这个家中。
他为什么要这样猪狗不如的活着!
…………
前头木奕珩拒绝了差事,后头木大老爷就得了消息。
卫国公行事隐秘,木大老爷只当是宋将军赏识木奕珩,这才动用关系,调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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