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第189章


“怎、怎么会,这……”
木紫烟道:“她能诗能文……大家都叫她才女……之前她还写过一些话本子……”
林云暖想到当年自己刚开了个头就被抢走的那门生意,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成威帮她出了本诗集……问题就出在这诗集上,有人告上门,说那诗是自己写的,村里好些人能见证,旧年就写了这诗,可是无从印发,也没有传唱……可钟晴竟把这诗写出来了……后来,还有几个类似的人……钟晴的底细很容易查,她六岁时被兄嫂卖到花楼,自小打杂做粗活,十三岁学弹琴唱曲,十六岁跟了唐逸,一直住在云州,她没去过云州以外的任何地方,身边也没有那样能耐的能替她到处搜罗未现世的诗文……那这些诗她怎么来的不是一句半句的相似,她的诗与人家旧年文稿一模一样……”
“她当时一口咬定是那人故意讹诈,原本么,成威只是为博她一笑,有心成全她才女之名,谁想这事被其他人揪住不放,人人调转枪头说成威为沽名钓誉不择手段。成威一怒之下,誓要给她争个清白,结果……结果那才子熬不住刑罚,竟然自尽了……”
“自此,钟晴就变得不正常起来。她做恶梦,说胡话,口口声声说那才子冤魂来索命了,说如果事先知道那才子是当世诗人,他绝不会摘录他的诗文……一开始家里以为她撞邪了,就请了法师前来,几场法事做下来,她变得非常委顿,在床上躺了几天。”
“几天后她醒过来,突然发狂了。说自己身子原来是被怪物占了,之前做过的事都不是出于自己本愿,又哭又骂那怪物害她妥协做了花娘,哭喊着不要活了,又是拿剪刀自残又是结绳子上吊。整个人变得完全不同,说是换了个人也不为过。”
“后来又请了那法师来……说她原本三魂七魄少一情魄,故从异世吸引了一游魄来……这么一来,之前她足不出户却知道千里之外的人写的是什么诗,这事就有了解答……成威起初只是将信将疑,可眼睁睁瞧着心爱人变得越来越陌生,行止粗俗,性子急躁,全不是自己从前所喜的模样,渐渐他也失了耐心……我做主把她送去了清藏庵里……”
木紫烟说这事时还心有余悸,家里后来被这钟晴闹得不得安宁,钟晴常年被她叫在身边立规矩,想及此她就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毛。
木紫烟抿了口茶看向林云暖,见她脸色发青怔怔不语,抬手轻轻碰了她一下:“你也吓着了?我和你说这事也实在不知能跟谁说了。三爷不准提这事儿。”
林云暖被她扯了下袖子,整个人像受惊一般弹了起来。
木紫烟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林云暖垂着头,立在那抿着嘴唇。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坐下,“紫烟。你确定,那个会诗词歌赋的钟晴走了么?”
她问的太郑重,反叫木紫烟有些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她可能还没走?还会回来你可别吓我。”
林云暖脸色不大好:“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
“应该走了吧?后来那个钟晴,和先头的完全不一样,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突然变那么多,请了多少大夫来看,她没发疯病,况法师都那样说了,定是没错。你不用怕得脸都青了吧?她可是在我身边的时候比你多多了。”
说到这木紫烟都快哭出来了。悔的。早知那是个怪物她哪里敢下手得罪,恨不得高高供起来才好。
林云暖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她站起身来,浑似浑身脱力一般,好艰难才走到门口。“紫烟你坐,我去去就回来……”
林云暖走到隔间,看着正拿着新鲜玩具玩得开心的三个孩子,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怎么办,原来穿过来还有可能再离去的。
说不定哪一日,她就变了一缕无主游魂,再不能享受眼前的幸福了……
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到时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事实?
而这一切是否是原来的那个林云暖想过的日子
钟晴没有孩子,可她有。这三个孩子如果不被醒来的那个原本的林云暖承认,这些孩子要怎么办?
木奕珩要如何面对性格突变的妻子?
自己还和离过,结了两次婚,惹了一身污名。
原本那个灵魂,面对这样的现状,会不会疯了?
她撑住门框,几乎站不住。
下午木紫烟在西屋安顿下来,傍晚木奕珩就回来了。
他知道木紫烟是为什么事来的,进门时他的表情不免有些沉重。
第103章 
林云暖在隔壁陪孩子; 把空间留给了姐弟俩; 一开始还平静无波; 过一会听木奕珩明显拔高的嗓音,伴着摔东西的碎瓷声响。她连忙赶了过去。
这几年木奕珩在外头野惯了; 越发压不住脾气; 她手攥上帘子; 听见木紫烟压低的哭声。
想及这女子是多么骄傲,她又把脚步退了出来。
木紫烟未必愿意自己的窘态被讨厌的人瞧见; 她何必再去给人添烦?
屋里头; 木紫烟用帕子堵着嘴; 低低泣着; 抬起脸来,扯了扯木奕珩的袖子; “九弟……”
木奕珩冷着脸:“怎么; 如今我是你九弟,不再是野种了?”
他多年征战; 骨子里尽是腾腾杀气,威压迫人,一眼横来,不由叫人心猛地一缩。
“从前是我不懂事……”木紫烟低垂了头; 不甘心地将扯住他袖子的手收回去; “可你到底是我九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不能见死不救,爹爹无情; 大哥无情,九弟你若是也这般无情,你姐夫他……”
木奕珩手一挥:“你把眼泪收着点!”
他气呼呼地坐回去,灌了口茶,“你一个妇道人家大老远跑来南疆,这是什么地方?路上有个差池,你以为你那婆家心痛你?他们最多给你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这么多年,你还看不开?事事争强好胜,在家里夸你婆家如何好挤兑嫂子和妹子们,在婆家又摆你木家大小姐的款横行霸道,里里外外都叫你得罪光了!不是爹暗中叫人跟着,你以为你能顺利走来这?爹无情?你想想无情的是谁!”
木紫烟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想反驳几句,木奕珩一个眼刀扫来,她讪讪地不吭声了。
“成威他亲哥哥不出面,亲伯亲叔不出面,非得他岳家跳出来?爹已然致仕,他若趟这浑水,只怕连兄长们的前程都要一并拱手送了给人。你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这点形势你都看不出?你婆婆妯娌们怎么撺掇你就怎么做,你的脑子呢木紫烟?”
“好,退一万步,就算是成家实在没辙,不得不相求外人,我木奕珩什么身份?我一个南疆外将,插手到京中的事去,旁人要如何疑心?说我是别有居心、虎视眈眈,手握重兵图谋不轨!我一人身死何惧,当我还了爹养育之恩情,可我也有家有室,有妻有子。这些年多少人撂我不倒,偏为了一个成威,要我父母妻子儿女陪葬?”
木紫烟忍不住道:“哪有那么严重?成威就是定罪,做多不过降职,怎地你出手救一救他,你倒得死?”
木奕珩叹了一声,起身走到旁边屋子的柜子旁,拿出一沓书信丢在木紫烟面前,“你自己看!”
“这是……?”木紫烟抽出一张,摊开看了,立时一惊。
“成威贪墨,波及甚广,拿他出来立威,不过是今上无奈之举,因为背后的人不能动,也不能叫人给咬出来。牺牲他一个,总比牺牲他身后那些人好,你还不明白?这些都是我截获的密报,我们家早被人盯住,时刻准备跳出来咬住不放。爹已经致仕,我只想他过几年太平日子。成威我不能救,我不能为他牵连儿女父母。你也是为人女的人,你且是他们亲生,你就忍心递把屠刀给外人?”
木紫烟想了想,把那些信放了开:“九弟,就真没法子了么?成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们怎么办?我不想做寡妇!”
木奕珩淡淡看了看她:“你且放心吧,成家旁的人都没动,自然也不会动你,牺牲一个成威,朝廷总要补偿一二。如今莫冲动,莫将自己和木家牵扯进去,我试着安排人在狱中关照一二,叫成威过得舒服些……他已经坐了三个多月的牢,家里必然很乱,你丢下孩子们在成家,未免也太放心了。明儿你再休息一天,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今天我与你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与外人提及,包括你那些婆母妯娌,听见没有?”
木紫烟知道成威没救,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她掩住帕子不住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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