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事》第77章


“我没钥匙”,话都没说完,齐大有就将门钥匙抛过来了,“钥匙在这,接着。”
唐纵笑得很是畅快,崔蓬发现唐纵这人很奇怪,他走到哪里,好像都还挺惹人喜欢,包括冬生,包括现在已经叛变的齐大有。
“这就是你家啊?”唐大都督边走边看,好像对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饶有兴致,其实戚英姿旧居里甚么都没有,一张桌子四个腿儿,一张床铺上全是干稻草,现在连稻草都没了,佘奶奶怕稻草腐烂在床上,连草都搬走了。
崔蓬睡觉的房间更是简朴,别说妆台镜子,就连个蚊帐衣柜都没有。唐纵问:“你的衣裳呢?”
崔蓬指着一个雕花楠木旧箱子,“在这儿呢。”
唐纵掀开箱子,他从箱子中取出一根赭红色的长布条出来,唐大都督道:“你到底有多少根这东西,还是说你有很多,故意见了每个男人每人都发一条?”
“甚么意思?”
唐大都督嗤道:“沈约包袱里的这根破烂绳子就是你的吧?霍韬那里一定也还有一条吧?你这个淫。妇!”
“你!”崔蓬被气得好像又想吐血,她点头,“唐大都督自己坐吧,别教我把你也给淫了。”
崔蓬扭头往外头走,唐纵一把揪住女人胳膊,“如果本督愿意呢?”
“甚么?”
“本督许你把我也给淫了。”
崔蓬仰头,心道,这是有病吧。
女人仰着头,正好和唐大都督的目光扣在一起,唐纵说:“我准许你把我也给淫了,或许我来得有些晚,但也不算太晚,你和我都还有机会。”
“有机会甚么?”
唐纵道:“有机会。。。。。。”崔蓬本想唐纵的狗嘴里一定会吐出甚么‘互相。淫。乐’的屁话,谁知唐大都督没有说屁话,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有机会携手走过人生百年,我们现在牵手,还有机会共同度过人生的下半辈子,再不分离。”
女人听起承若人生归宿,尤其是类似姻缘和永结同心的话题总是格外受感触,其实崔蓬没听过这种话,她也没有想过谁能对她说这种话。
或许当年她幻想过沈约,幻想过沈大人能对她说这些话,可惜沈约不会,沈约永远也不会对她说这些话。
崔蓬的面色变得很复杂,唐纵当然知道这种复杂意味着甚么,意味她开始思考,思考他这些话的真实度,还有这种眷侣生活的可能性。
唐大都督想得不错,崔蓬穿了男人衣裳也是个女人,既然是个女人,她身边怎么也要配个男人。唐大都督觉得自己堵死了沈约和她的可能性,最后还有个霍韬,唐纵心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58章 冬季爱情
吃过了饭; 唐大都督提议去海边走一走; 他先走在前面; 等了半天; 崔蓬没跟出来; 等他回头又回头的时候,他的女人出来了。
女人手上拿着一件丝袍,“海边有风。”
唐纵觉得自己今天的手段很有些进展; 瞧; 他的女人都给他送衣裳来了。结果还没高兴上一刻钟; 就听崔蓬道:“大都督,我很感激您的心意; 但我不能接受您的心意。我是个很愚笨的人,我做人做事的方式都很愚笨,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 又怜我漂流平壤六年; 觉我可怜。但我心里很平静; 我不觉得我很可怜; 沈大人娶了唐三小姐,我知道。他们成亲那日,我就在人群里看着; 我承认当时我有手脚麻痹的窒息感; 但我还是接受了。”
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十一月,冬月; 要入冬了。海面上的风不大,却刮得唐纵的脸面很疼。
唐纵骄傲惯了,他机敏聪明,位高权重,还会揣度人心。他觉得自己明明十拿九稳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变故。
不是有诗句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么,她和沈约已经没有了机会,没有任何可能性,她还在坚持个甚么?
“愚妇”,唐纵骂道。
崔蓬没有瞧唐纵,她望着海面上的如星河点点般的渔船,说:“多谢大都督帮我,今日多谢你,日后大都督有难,我也会相帮的。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崔蓬突然就转了语调,唐纵心道:老子是想娶你,老子不是要和你拜把子歃血为盟,甚么刀山火海,你那个。。。。。。
海面上又走来一对男女,唐大都督随便一瞥,便瞧见了今日主角沈约,还有那个徐娘子徐乐乐。唐纵很不喜欢徐乐乐,他讨厌她身上那种脂粉味,又浓又臭,不知道沈约怎么还能跟她睡得下去。
当然唐纵不理解沈约的审美,他觉得沈约睡女人也太不挑剔了些,但唐大都督从不检视自己,他从不想自己睡过多少女人,她们当中又有多少是带着脂粉浓香的。
沈约和徐乐乐走在海边,徐乐乐一直垂着脸,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她不知道自己的品性里有如此丑陋的一面。
徐乐乐向来觉得她烟波楼徐娘子是个高洁的人,就算她身在花丛里,她不是低矮的,她也不是污浊的,她是周敦颐爱莲说里描绘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想来徐乐乐对自己的认知错了,没人是高洁的,尤其是在品尝了权利的滋味之后。徐乐乐所以为的高洁,都是将自己定位在一群花姑娘之中。
花姑娘没钱,没人脉,在户籍制度中是下九流,花姑娘的儿子甚至不能去参加科考。从人生的长远大计来看,花姑娘是最没有前途的一类职业。
但徐乐乐觉得自己和周围的姑娘都不同,那些女人,要钱没钱,要貌没貌,要才干?我呸!就像那个跳楼死的童素光和那个撞门柱死的玉儿一样,她们有甚么出息?
徐乐乐对自己的定位错了,于是她在鸡窝里生出了鹤立鸡群的遗世独立之感,可她周围本身都是鸡,她也不是白鹤。
五十步笑百步,真令人羞愧,着实也丑陋。
徐乐乐总之还是灵敏的,她很快就察觉了自己的丑陋,尤其是在一群真正的权宦面前。在那些贵族面前,她甚么都不是。
徐娘子倚仗贝兆楹,结果贝兆楹被钳制了,甚么都做不了。在她的烟波楼要关门的时候,贝兆楹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说:“无能为力。”
徐乐乐只好撤下了脸皮去找沈约,她说:“沈大人,我还要生活的,你行行好,将烟波楼还给我。”
说到底,徐乐乐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谈和沈约曾经在一起的过去,他们所经历的那些单纯的小美好,她直接说她要生活,要谋求生计。
聪明点的女人都不念过去。因为她们知道,男人也不念过去,尤其是沈约这种还一心想往上爬的男人。
念起过去,念起他沈大人和烟波楼的花姑娘在床上谈情说爱的过去,估计沈约得先说是众人造谣污蔑,然后再把直接人证给掐死。
徐乐乐当然不希望沈约把她给掐死,她也不想勾起沈大人那些懵懂的青春回忆,她说:“那日发生的事情是有原因的,那书生是个无赖,欠了咱们烟波楼的钱,他睡咱们的姑娘,还偷那姑娘的钱,所以我才。。。。。。”
沈约一直没说话,这回才转身,轻飘飘问了一句:“是吗?”
徐乐乐不知道自己甚么时候养成了说谎的习惯,她记得自己原来没有爱说谎的习惯。可沈约这么一问她,她就说谎了,“是呀,他就是个泼皮无赖,说是个生员秀才,简直是有辱斯文,简直就是读书人中的败类,他。。。。。。”
徐乐乐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沈约略看了她一眼,徐乐乐完全没有硬着头皮使劲儿强撑的感觉,她说:“他该死!”
也许徐乐乐内心是真的觉得那个叫张生的该死,所以她才能这么义愤填膺,可沈约问过那个张姓的书生了,那书生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个版本。
“我与玉儿是自幼相识的,我们并不是在她进了烟波楼后才认得的。原先玉儿也算是个小家碧玉,我爹原先是个生员,我又考上了秀才,我们两家原本就是门当户对的。后来我爹准备请人去她家提亲,那时候玉儿就不乐意了,我亦不知玉儿为何不乐意,我们过去是说好了的,等我中了秀才,她就嫁我,那她就是个秀才娘子了。”
张生说:“沈大人,玉儿在别处认得了有钱人,那人很有钱,究竟有多有钱,据玉儿的说法,那人有很多船,船上还有炮筒鸟铳。我一听就不得了了,我劝玉儿收心,我说:‘你即使不嫁我,也是不能嫁给那种人的,那种人来历不明,他不会真心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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