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第198章


景王周湛一向不是个会体贴人的,故而他倒不在乎给那对新婚小夫妻添点堵。可不知为什么,在给别人添堵的同时,看着这新晋的威远侯夫妇,他自个儿也觉得甚是刺眼。于是婚礼后的第四天,他就拉着他的全部人马离开长宁,浩浩荡荡去杭州游西湖了。
一路上,翩羽的眼几乎都快不够用了。打小在北方长大的她,哪里见过这南方的秀丽,以至于好几次周湛跟她说话,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倒叫周湛无端吃了醋,忽地就放下车窗帘。
翩羽眨着眼回头,看向他的小模样甚是无辜。
周湛皱眉瞪着她,那视线不知怎么,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打上一次吻了她后,他便再没那样过。
只是,有些事,即便醒着时能够控制住,睡着了,便没那么容易了。就在昨晚,他就曾梦到,他又吻了她……
梦里的那一吻有多甜蜜,醒来后的他就有多难受。他站在她的床头,看着熟睡中的她,脑子里回忆着他俩仅有的那一吻,一时间几乎分不清那个吻,到底真如他记忆中那般令他悸动,还是由于梦境的一再渲染,才叫他如此难忘。他甚至怀疑,许那个吻,只是他想像出来的,许他若真的再吻她一次,那感觉也不过尔尔……
有好几次,凝视着熟睡的她,他几乎就要俯下头去证实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看着对面望着他无辜眨着眼的翩羽,周湛喉头一动,蓦地转开头去自嘲一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荒唐王爷,居然也有不敢去做的事。
“爷说什么?”翩羽自知理亏,便伸手去按住周湛的膝头,讨好地笑问。
周湛一僵,“啪”地一下拍开她的手。直到看到她一脸震惊,他这才意识到他的举动,心下一悔,僵硬地扭过头去,瞪着另一侧没有垂下窗帘的车窗,以一副厌烦的腔调皱眉道:“你倒是越来越成大爷了,爷跟你说话都爱理不理的。既这样,明儿就送你回去吧,回去做你状元公家的大小姐!”
他从眼角飞快瞅她一眼,见翩羽一脸呆滞地望着他,他不禁又是悔又是恼。且他还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恼谁——似恼她更多一些。偏他又不知道,他到底在恼她些什么。
翩羽默默看着不肯和她对视的周湛,半晌,才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平着声调道:“有些话,即便爷没有恶意,说多了也很伤人。”
见他仍不肯看向她,翩羽皱起眉,忽地一扬头,肃着张脸又道:“爷该知道,我就是个直脾气。爷若是有什么想法,该直接告诉我才是,您这样转弯抹角,我听不懂。”顿了顿,她用力咬了一下唇,“要是你……真那么讨厌我,不想我呆在你身边,爷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是那种会缠着人不放的。”
“你想走?”周湛忽地扭回头。
“是你想我走。”翩羽道。
“你要走也行,”周湛冷笑着伸手,“还银子来。”
翩羽被他气得一噎,怒道:“是你说要送我回去的!叫我回去做状元公家大小姐时,你怎么没想到要银子?!”
周湛一挑眉,“那可不一样。你欠我的债,只要我乐意,随时可以给你免了,可你不能逃债!”
翩羽被他气得一阵瞪眼,“你不觉得你太不讲理了?!”
“啊,好像是有一点。”见她气得不轻,周湛的心情忽地就转好了,伸手过去一摸她的脸,笑道:“即便爷不讲理,你也只得受着。谁叫你是爷的小厮。”
翩羽拍开他的手,伸手“唰”地一下拉开车窗帘,瞪着窗外便不理他了。
周湛微笑着收回手,将手掩在宽大的衣袖内,悄悄捻了捻指尖。
那里,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
*·*·*
杭州,一如传说中那般美丽。
杭州的女子,更是比传说中还要美丽。
只是,看着那游西湖的美人儿们,周湛发现他竟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致来。倒是东张西望的翩羽,看着似乎玩得很是开心。哪怕他们只是坐在画舫里看长堤上的游人,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翩羽确实看得津津有味。长堤上的那些游人们,特别是一些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们,都甚是会打扮自己,光那些精致的发型,就能叫她琢磨上好半天。
她这里兀自得了趣,王爷那里却是不乐意了,招呼着船家就把船摇到湖心里,非拉着她陪他下棋不可。翩羽的棋力,岂能跟周湛相比,偏他竟是寸步不让,只杀得翩羽片甲不留不说,翩羽想要认输,他还不让,非一颗子儿一颗子儿地“凌迟”着她,直把她气得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阵乱撸,搞乱了棋局,他这才得意洋洋地鸣金收兵。
这般几回过去,翩羽才忽然意识到,她那小气的爷,是想要叫她只陪他一个人玩而已……
在西湖边玩了小半个月后,周湛接到京城来信,便打算回长宁了。
翩羽一阵犹豫,到底还是开口道:“我……能请半天假吗?”
“干嘛?”周湛问。
“呃,”翩羽不好意思地拨拨额前的长刘海,“那个,难得来杭州,听说这里的衣裳首饰都很有名,我想……想给我六姐和舅妈姨妈她们带点礼物……”
她还看中了一套梳子,是她自己想要的。只是,当时没好意思当着周湛的面去买。
“你又不懂得东西的好坏,万一上当受骗了怎么办?”周湛道,“明儿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翩羽一听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只是,周湛的我行我素又岂是她能强得过的,第二天,她便不得不被周湛押着,一同去买礼物了。
于是乎,看中的那套梳子,她到底还是没好意思买。
人总是如此,特别是女人,一心想要的东西一旦没得到,便会全心全意地记挂着。以至于他们都收拾好了行装,她被王爷强行塞进马车里,翩羽心里仍在记挂着那套失之交臂的梳子。
直到马车出了杭州城,上了官道,周湛才挑着眉头道:“瞧你这闷闷不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怎么虐待你了。”
翩羽只得强打起精神,冲他咧嘴一笑,却是笑得周湛又是一挑那八字眉,嘲弄她道:“笑不出来就别笑,笑得跟哭似的。不就是一套梳子嘛,你真想买,难道爷还不许你买怎的?”
翩羽一愣。
周湛拿脚踢了踢她座位下的暗格,“自己打开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一套。”
翩羽看着他眨了眨眼,翻开座位下的暗格,拿出一只有她两只手掌大小的填金描漆木匣,又将信将疑地看看周湛,这才将那匣子打开。
里面,果然是她看中的那套梳子。
“这……”她有些呆呆地望着周湛。
周湛嗤笑一声,撑着下巴道:“不就是一套梳子嘛,真不明白你这般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翩羽的眼一闪,垂下眼睫。她之所以不想让他知道,是因为这套梳子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她不想让他知道,骨子里的她,其实很想做个女孩……做个漂漂亮亮、会被他喜欢的女孩……
“谢、谢谢。”她抚着木匣喃喃道。
“你喜欢就好。”周湛故作冷淡地道。翩羽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那般的透明,因此她对那套梳子的喜爱,他一眼便看了出来。只是,叫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不买?
“回、回头,我、我把钱给你……”抱着那匣子,不知道为什么,翩羽只觉得心里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那想要去抱他、亲他、感谢他的念头,令她脸上一阵发烧,也令她不敢抬眼去看他。
“我要你的钱做什么?”周湛却是不知道对面的小人儿心里的潮涌,仍是一个劲地嘲着她道,“说起来,你整个人都还是我的呢。”
扑通。
仿佛心脏从高处跌落一般,翩羽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旋晕,“总……总是要谢你才是……”
“嗯,那我得好好想想,”周湛道,“叫你以什么方式谢我,总得有个特别的方式才……”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翩羽忽地将那木匣放到一边,抬头看他一眼。
那眼神,顿时就掐断了他的话尾。
翩羽坐直身体,一双水汪汪的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直看得他喉头一阵干涩。他下意识也跟着坐直了身体。
翩羽看着他,缓缓伸手过去,以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我能想到的,只有这种方式……”
她拉低他的头。
周湛如中了蛊一般,任由她将他拉近,直到他的鼻尖,几乎就要触到了她的脸颊。
“谢谢你。”
翩羽轻柔地说道,抬起头,在他的唇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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