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第219章


忽然间,他便不想走了。
于是,她和她的朋友们调笑的话,就这么叫他听了个一字不漏。
周湛沉默着下了楼梯,直到转过拐角,确认楼上的人应该看不到他了,他这才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着寡言,“哪个是柳家老二?”
此时便体现出周湛总爱带寡言出门的原因了。爱八卦且记性极佳的寡言立马上前,低声禀道:“靠窗第三张桌子,单独坐着的那位。”
才刚下楼时,周湛曾刻意将楼上的茶客们都打量了一遍,此时略一回想,便知道了那位“柳二哥”到底长什么模样。
“长得倒也还算过得去。”他挑着眉头,一边缓缓步下楼梯,一边又问,“家世如何?”
寡言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一时摸不清王爷的心思,只老实答道:“是柳首辅府上的二公子,如今在杏林书院读书,学识风评都还不错,不曾有过什么不好的传言。”
周湛歪了歪头,直到下了楼梯,见寡言那里再没有后续的报告,这才皱了眉,回眸睨着寡言道:“就只有这些?”
寡言一默,他的职责原就只是给周湛提供一些市面八卦,更深层的资料应该问红绣凤凰他们才是。他不禁偷偷看向沉默。
沉默才刚要上前替他解围,就见周湛一挥扇子,嘟囔了一句“先这样吧”,然后便快步走出茶楼,利落地上了马车。
这意外的一小段插曲,便令周湛延误了圣德帝的招唤。
圣德帝坐在龙案后,不满地看着他道:“怎么这时候才到?”领命去景王府宣口谕的小太监早就回来了。
周湛低咳一声,道:“路上误了。”
他的咳嗽,令圣德帝微拧了一下眉,问道:“风寒还没好?”
周湛挑了挑眉头,只沉默不语。圣德帝也是看着他一阵沉默。
二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圣德帝才道:“你身边伺候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小厮,听说被你放回去了?”
周湛的眉头一皱,警惕地望着圣德帝。
圣德帝也在打量着他,见他仍是不吱声,圣德帝便又道:“你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什么就能是什么吗?”周湛冷笑。
圣德帝皱眉,“你不说,怎么知道不能?”
“那我说,我想打一辈子光棍,您能允许吗?”
这父子二人以相似的眉眼相互对瞪着,半晌,圣德帝撑着额头叹息一声,“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周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圣德帝讥嘲一笑。
二人再次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圣德帝突然道:“白家和徐家,你选一个吧。”
周湛心头一跳,蓦地抬头看向圣德帝。
圣德帝缓缓又道:“白家且不说,徐家,你也该给人家一个交待才是。”顿了顿,又道:“或者,一个为正妃,一个为侧妃,看你更喜欢哪个吧。”
周湛默默咬了咬牙,沉声道:“我更宁愿我谁都不娶。”
圣德帝不耐烦地一挥手,“你都已经十八了,荒唐也该荒唐够了,也该是你学着承担起责任的时候了。这子嗣传承原就是……”
“传承?”周湛忽地打断他,“您真觉得,我这身肮脏的血脉,有传承下去的必要?!”
龙案后,圣德帝忽地就坐直了身体。周湛这些年来的叛逆,一直叫他隐约觉得,这孩子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但他又一直掩耳盗铃地抱着侥幸,总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而周湛的这句话,则是赤果裸地挑明了那件事。
且他更在告诉他,他深以此为耻。
顿时,圣德帝勃然大怒,抓起茶盏向周湛扔了过去。
于是,不到次日,全京城的人便都知道了,景王周湛又惹怒了圣德帝。
只是,叫众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一回,他居然没挨板子,也没被禁足,只不过是很没面子地被圣德帝从宫里赶了出来而已。
丢了脸面的周湛许是丢脸丢习惯了,竟根本没把皇帝的愤怒当一回事,他关注的事情另有重点。
说实话,翩羽的表现叫他很有些吃惊。虽然他一直知道,翩羽爽朗的性情很容易交到朋友,可同时他也知道,那丫头骨子里其实极为高傲偏激,有时候甚至倔强到固执,他总觉得她的亲和力只是表面现象,骨子里的她除了他之外,其实并不容易跟人亲近。可偏偏她才离了他不到一个月,竟就结交了不少好友,甚至居然还是能一起偷偷议论男孩子的那种密友……这多少叫他有些难以接受。
更何况,还有个“柳二哥”。
据红绣的报告,翩羽如今正和柳家姑娘一起,为报考杏林书院的事而努力学习着。给她俩补课的,正是那位“柳二哥”,柳新城。
而柳新城此人,几乎颠覆了周湛有关“所有人都有两张脸”的理论。从红绣收集的资料可以看出,这位柳家二公子简直就是京城所有母亲们眼中的“金龟婿”,出身名门不说,长得还漂亮,性情又温和,最主要的是,还前途无量,仅十五岁就中了举人,若不是因为他年纪小,被家里压着没去参加科举,不定就是个少年进士了……
“如果我有女儿,我肯定也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红绣笑道。
这句话,直叫周湛一阵皱眉,半晌才酸溜溜地说了一句:“许他只是年纪还小,还没来得及作恶。”
顿时,红绣就别有用意地看了他一眼,忽地又托起下巴,笑弯着眉眼望着他道:“这话听着有趣。我以为只有家里有闺女要出嫁的爹,才会这么酸溜溜地说自己未来的女婿。”
周湛皱起眉,抬眼看向红绣。
周湛给人的印象一向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是怀着恶意的笑,或者是冷笑,总之,唇角总是上扬着的,而最近的他,则很少能看到他唇角上扬的时候了。
他那般阴沉地看向红绣时,红绣受不住压力,忍不住就求和地收了调笑。
周湛则又气势十足地拿眼神碾压了一回坐在轮椅里的红绣,然后才沉着脸出了撷英苑。
看着他的背影,那硬被压下去的微笑则又缓缓爬上红绣的唇角,“不爱听?还以为你自个儿不知道自个儿的心思呢。”她小声笑道。
回到清水阁,周湛把自己扔回到摇椅里,一边摇着那摇椅,一边眺望着二楼下关门闭户的西小院。
不,他对自己说,翩羽在茶楼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她心里还有着他呢,哪能那么容易就又喜欢上别人!那丫头傻着呢!
虽然这么说着,他内心却似藏了根找不着的针般,总觉得哪里毛毛刺刺的,叫人一刻都不得安宁。
“但愿她还没有喜欢上你,不然,她这一辈子都会不幸。”
十一公主的话,忽然就在他的耳边回响了起来。
顿时,那种毛毛刺刺的感觉,就变成了实实在在针扎般的痛了。
*·*·*
也亏得翩羽之前曾被迫跟着周湛学过一些杏林书院的课程,虽然那算术课对于她来说,仍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但到底也是有一些基础的,加上柳二哥柳新城的耐心辅导,至少保证了她能够顺利考进杏林书院。
且,叫她觉得万幸的是,她的成绩只比柳新眉差了一点点,正好够她和柳新眉一样,插班到赵艾娘的那个年级里,而不是丢脸地跟一群十来岁的小丫头们一起被放到低年级去。
如今翩羽对自己的现状可以说是极为满意,她爹徐世衡简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向她示好才好了,整天流水似地往她的院子里送好东西;长公主那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也是体贴备至,且还不干涉她的任何自由;许是上一次高明瑞不明智地当着她爹的面挑衅她的缘故,最近高明瑞也被长公主支去了高家;加上她又结交了好几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且又考上了杏林书院,最主要的,是她终于把她要向周湛表的态表给那位爷看了,因此,她的心情甚是舒爽,甚至很是期待和周湛的再一次交锋。
只是,也不知道是周湛在故意躲她还是她运气不好,她积极地跟着徐世衡和长公主赴了好几场她觉得周湛必定会去的酒宴,居然竟一次都没能遇到他。
直到杏林书院开学的前一天,恰逢老安亲王六十寿诞,翩羽才终于在安王府里看到了周湛。
而和周湛在一起的,是周湛曾经的同窗,赵陵王周淙和安王世子周澜,以及四皇子欣王周沂。
周湛曾说,京城的王爷多如狗。而这些多如狗的王爷中,可以说,就眼前这三位跟曾经的“吉光”接触最多。
看着像屏风般围在周湛四周的那几位王爷,翩羽忍不住就怀疑,许是那位爷觉得,有这些熟人在,她或许会因为害怕被人揭穿身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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