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第104章


而赵昂这个领闲职的成王殿下则有大把精力没处花,想着赵荞时常出入市井,又是个遇事不吃亏的毛躁性子,怕她与人结怨被暗算而不自知,时不时就会让人盯她一下。
“你才踩得出蹄子印!”赵荞冲他皱了皱鼻子,不服地轻拍着桌笑嚷。
说说笑笑吃完一盏冰酪,赵昂突然想起一事:“承恩侯世子即将抵京的消息你应当听说了吧?我想你到时肯定会去的。届时他会在京西蒹葭渡下,你去凑热闹时千万留心些,别离你的随身武侍太远,也别让陌生人轻易近身。”
迎夏俨进京会是个什么阵仗,赵昂用膝盖都能想出来。
如今那位身份还未被查到的神秘幕后人并没有到图穷匕见、孤注一掷的地步,赵昂估计对方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动手。
不过他本着兄长之心,还是忍不住多叮嘱这么两句。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风声鹤唳。你五嫂说了,夏俨进京必定有许多小姑娘前去相迎围观,人多怕出茬子,皇城司与内卫都会派人乔装混在人群里以策安全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赵荞使劲眨了眨眼,“我这么容易被看穿的吗?”
赵昂白眼望天:“呵,就你那点出息,要看穿很难吗?”
*****
六月廿二清晨,京西蒹葭渡口热闹得像哪家高门大户办堂会。许多衣饰华贵的少女们捧花携果,翘首望着渡口河面,时不时雀跃红着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掩唇娇笑。
阮结香护着赵荞一路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艰难与她的好友沐青霓汇合。
“嗨呀,你怎么来这么迟,前头的好位置都被别人占去了!”沐青霓佯做懊恼地捂着心口,又上下打量赵荞一番,笑了,“哟,穿这么谨慎,这是怕谁打翻醋坛子呢?待会儿往人堆里一扎,夏俨可就瞧不见你了。”
赵荞今日一袭素淡玉色冰凌丝马面裙,银线绣祥云卷花暗纹,雅致得体,半点没有要出风头夺人眼目的意思。
而沐青霓也没好到哪里去,薄水青软烟绫武袍而已。
周围那些姑娘全都精心妆扮,从装束配色到服饰衣料无不华丽绚烂,活活将她俩衬得灰扑扑毫不起眼。
“我就来看看,又不是要他瞧见我。再说了,你不也怕谁打翻醋坛子?”赵荞冲她飞去一个心照不宣的媚眼儿,“背着你家夫婿偷跑来的吧?”
沐青霓的夫婿就是被众人拿来与承恩侯世子夏俨并称双璧的段微生。
“什么偷跑?我就来看看,又不做什么,凭什么要偷跑?我正大光明来的。”沐青霓抬头挺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下一瞬却又怂巴巴缩了肩膀,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
赵荞笑得直不起腰:“你成亲了的人都不怕,那我这没成亲的就更不怕了。”
说话间,她才发现沐青霓手中的东西,震惊道;“噫,你居然还捧了花儿来?!”
“你来迟了,没瞧见。先前这周围许多卖花和果子的小摊,大家都抢着买,我若不买显得一点都不合群。”
类似今日这样的场合,少女们历来有“投花掷果”以表热烈仰慕的传统。小摊贩们自然瞅准商机,一大早就来摆好摊子等着这群小肥羊。
沐青霓见赵荞两手空空,立刻仗义地将手上那把连枝的花分她一半。又拽着她衣袖正经询问了她恢复如何,一面寻着合适远观夏俨的位置。
巳时,当璀璨晴光将河面粼粼波光照耀出绮丽绯色,夏俨所乘的船也在少女们的殷殷期盼中靠了岸。
随着船上侍从随扈陆续下船,岸上已有小姑娘按捺不住雀跃与激动,率先出手拉开了“投花掷果”的大幕。
沐青霓摇头啧啧笑:“小姑娘们就是沉不住气。像我们这种见过世面的那就不同了,稳如泰山。”
赵荞笑睨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揪着我衣袖稳如泰山算怎么回事?我这只袖子都快被你扯脱了!”
“你又好到哪里去?脖子都抻长了三寸!”沐青霓跳脚还击。
笑闹间,随着夏俨的身影出现在船头,岸边已成鼎沸之势——
夏俨驻足在船头,面如暖玉,凤眼含笑,身形颀长秀挺。
他的站姿并不十分挺拔,玉色银线暗纹冰凌丝袍的宽袖大摆在河风的吹拂下猎猎翻飞。
一派慵懒无拘的名士风范。
绯色晴光沿着他周身描摹出华艳线条,河流在他脚下,山川在他身后,大美无言。
面对岸边频频抛来的花果,夏俨爽朗笑开,弯腰捡起脚边的花果,先做个陶醉嗅闻状,继而扬手又将它们抛回岸上人群中。
迎重要人士时“投花掷果”表示倾慕或敬意,这算民风上的传统场面。可从未见过有谁又将别人丢过去的花果再扔回人群的。
他这出人意料的回应惹得小姑娘们娇笑连连,热情愈发高涨,一个个要躲不躲地乱成一锅粥。
“哎哟哟,他怎么可以这么风……雅,”沐青霓硬生生咽下那个“骚”字,极其捧场地按着心口做腿软状往赵荞这边靠,“阿荞,快,扶着我些,我快喘不上气了!”
其实她也就是跟着周围人瞎起哄而已。她的夫婿段微生虽与夏俨齐名,到底是朝中大员,又出自京中名门,行事当然偏于矜贵持重,轻易可不会像夏俨这般瞎胡闹。
赵荞也伸出手去握她手腕,乐不可支地配合道:“扶、扶不住,我也……”
两个姑娘的指尖才虚虚碰到一处,沐青霓的手就被一只大掌握住手腕“截”走了。
“喘不上气了?那我渡气给你啊。”一道阴测测的笑音传来。
沐青霓扭头尴尬笑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段微生:“我……开玩笑的。”
段微生向赵荞颔首致意后,皮笑肉不笑地对沐青霓道:“我没开玩笑。”
语毕,毫不留情地将她拎出了人群。
面对沐青霓拼命挥手求救的模样,赵荞心中无比同情,却又有些想笑。
*****
船头的夏俨终于骚够了,施施然举步下船来,在侍从随扈的簇拥下穿过沸腾的人群,沿路还不忘自来熟地噙笑对小姑娘们频频叮咛。
“承蒙厚爱。”
“天热,日头咬人,大家早些回吧。”
“当心些,莫挤伤了。”
因有传言说夏俨此次进京,会与号称“庙堂雅音之首”的太乐令王舒斗琴,人群中便有人大胆向他问及此事。
他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笑答:“对,与王大人是有此约。具体日期及地点尚未定下。”
“那,您觉得,您与王大人斗琴,赢面大吗?”有人又问。
“在下应王大人之约,可不是为了与他比个输赢,”夏俨止步,关于面上笑意笃定到近乎张狂,“是为了让王大人真正理解,何为‘庙堂雅音’。”
这样的狂妄厥词,也就夏俨敢说。若是换个人,此刻只怕已被耻笑的声浪淹没。
不远处的赵荞笑弯眉眼,喃声嘀咕:“这骚包油腻的名士风范哦,啧啧,也不怕将你那船浪翻了。”
但她并不觉夏俨是自大吹嘘。
夏俨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他凡事从不虚伪自谦。既他敢当众这样说,就表示他一定能做到。
有人说他狂到癫痴,却也有人说这便是所谓“恃才傲物”,反正绝不是世人想象中那种饱学多闻的谦谦君子,无论何时何地都时个又狂又浪、我行我素的做派。
周围人都争相往夏俨那头挤去,赵荞扭头一看阮结香都已被人群冲散到五米开外去了,当下不禁莞尔摇头,慢慢往后退,给热情汹涌的小姑娘们让出一条能离夏俨更近些的路来。
她今日当真就只是来看看,可没想过要当众挤到夏俨跟前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左右再过三日就是钟离瑛大将军寿辰,既小五儿说过夏俨也会前往柱国神武大将军府贺寿,那到时总有机会见面,还没这么多人围着,聊几句闲话的机会还是有的。
赵荞艰难挤出人群,抬手对还在人缝里挣扎的阮结香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榕树,唇角扬笑正欲开口,却见阮结香脸色大变。
她心中不免一个激灵——
左后人群中一位着桃红衣裙的高挑女子正疾步冲向她,袖底有寒光闪现。
赵荞本能地侧身退了两步,猛然想起前几日赵昂的那番叮嘱,周身遽然转凉。
当时赵昂说,那名神秘人如今还不到狗急跳墙的地步,应当不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贸然生事,所以她今日也就大意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跌入了一个稍显坚硬的怀抱,紧接着,她仿佛听到“喀嚓”一声响。
好像是……脖子被扭断的声音。
赵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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