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第92章


刘陵听赵权说得客气,不禁洒脱一笑,道:“回禀太后,原是晋王殿下技高一筹民女自愧弗如。”
赵权客气道:“刘小姐过谦了,本王怎么敢当?”
太后瞧着身边两人,赵权自是不必说,天下间怕是再难找出这般风度俊逸的男子了,难得一旁的女子亦是灿若牡丹,高贵雍容,行动间总透着磊落大气的风仪,与赵权站在一起,便是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叫人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太后嘴角一笑,道:“你二人不必互相谦让,待哪日空了再比过,我给你们做裁!”
话音一落,一人跨进殿内,说话的却是他身后一人,只见那人大步跨入殿内,风风火火道:“皇祖母要给谁做裁?”
说话的正是广陵王赵煦,与他一同来的是安王赵显,二人皆是满面喜气,至主位前跪下请安拜寿,喜得太后忙吩咐左右扶他们起来,一时间殿中越发热闹了起来,各位小姐们亦是与赵煦赵显见礼不提。
赵煦依旧惦记着方才听到的话,笑问道:“皇祖母还未说,到底要给谁做裁?”
赵权睨了他一眼,却并未说话,太后不知就里,拍了赵煦一下,笑责道:“正说呢,方才你三哥说起他与陵儿比试过赛马,竟是被你打断了,你呀!没有一天能安生些的。”
太后对赵煦也是十分疼爱,他母妃常年在山中吃斋念佛,并不太照料他,可难得他却心无城府,是个直肠子,兄弟中排行又小,圣上许是怜他母妃不在身边,对他十分宽纵,读书骑射多是由着他的性子来,并不很约束他,因此他封号虽是不高,却活得十分自在,是宫里难得的富贵闲人。
赵煦一听太后的话,便知说的是春蒐那日他差点一箭射中了刘陵,幸而有赵权帮他遮掩,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忙胡乱揭过不提。
赵权等又陪着太后说了些话,便有内侍过来请,言道圣上已至戏台,请太后过去开锣呢。
太后如何不喜,携了众人便一路浩浩荡荡往戏台走去。
赵权觑了个空,便稍落后了些与刘陵并行,礼道:“还未谢过刘小姐当日义助之恩。”
刘陵一愣,回想起那日白熊突发狂颠,那个跟在赵权身边的女子却不知为何摔在了白熊跟前,为白熊所伤。
她那时早已认出长亭就是上元夜跟在赵权身边的女子,可情况紧急,她未及多想便持剑出去挡了一挡,只是白熊力大如山,她虽惯于引弓射箭,可在白熊一掌之下,却仍被击倒在地。
后来赵权骑马奔来,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那个女子,其间惊险之处,现在想来仍是令人心颤。
刘陵回过神,赵权这是替那女子谢她,她含笑施礼,落落大方道:“殿下不必客气,我与那位姑娘也算相识,况且也并未帮上什么忙,若非殿下赶来,恐怕我与那位姑娘情势危矣。”
赵权亦是想起那日危情,心中犹自有些后怕,若非刘陵持剑挡了一挡,恐怕他赶过去亦是来不及,不禁欣然道:“刘小姐过谦了,当日情势也只有刘小姐这般心怀的人能挺身而出,小姐高义,本王感念于心,若他日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小姐尽可开口。”
刘陵行礼谢过,赵权亦是让礼,刘陵今日着了件鹅黄春衫,行动间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哪里看得出是那个扮作男儿模样与他争锋相对的人,赵权想不到两人竟有这般和气说话的时候,不禁一笑,颔首示意便大步往前了。
刘陵看着赵权在前方的背影,心中浮现的却是那日赵权策马来救的模样,她本对赵权这类亲王皇子存了几分轻视的心思,她长于簪缨世家,对侯门宫廷的男子多少也知道几分,当今皇室几位亲王之争,她虽在闺房,可偶尔从父兄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一鳞半爪。
赵权是她接触最多的皇子,亦是皇室风头正盛的皇子,以她祖父的端方,每每谈及当今晋王,虽有疑虑,却从未有过恶言,想来能立稳朝堂,令诸多人顾忌,赵权定然是个既有野心亦有手段的人。
她从未想过,他们竟会在上元夜相识,她更未想过,似赵权这般身处高位的人,竟能如此对待一个女子,那日的情景总在她脑中浮现,赵权策马呼啸而来,如天神一般引弓连发,最后一刻,他竟决然地以身覆在那个女子身上。
她见过他们情深缱绻的模样,那并不令人多震动,大抵权势如赵权这般的人,要宠爱一个女子就是这样,可只有一个男子真爱一个女子,才会在危难时刻,不顾身份以身代之罢!
赵权已经走远,刘陵摇头一笑,忽然想起自己受伤后赵权还派人送过伤药,想来他已是忘了。
第87章 
赵权已有些醉酒; 脚步都有些踉跄,他素来自持,极少饮酒过度,今日虽是醉酒却并未放浪形骸; 此刻已是深夜,圣上本令他就歇在宫中; 可赵权却禀了圣上; 回府去了。
及至他回到府中,外间已下起了雨; 虽是春末; 却有些寒气逼人; 赵权步下车撵,揉了揉额角,已清醒了几分。
赵权停在那处许久,似是在想什么,身边的侍者不敢上前扰他; 只能静静等待; 片刻后,赵权不发一言,举步往书房走去。
张勉跟在他身后; 暗忖着要不要向赵权禀报长亭的近况; 可偷偷看了看赵权的神色; 斟酌了一下; 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眼见前方就是书房; 赵权却顿下了脚步。
张勉心中暗自揣测:殿下冷落江姑娘已近半月了,不知今日会否去见她……
他自己是摸不透殿下的想法,自那日殿下将江姑娘抓回来之后,便让宫中的女官来教江姑娘礼仪。
殿下本是有些怒气,过了两日后倒是自己消了气,巴巴地又去看江姑娘,可那江姑娘也忒大胆了,仗着殿下对她的宠爱,竟又顶撞殿下不说,还出言不逊,对着殿下好一顿奚落,殿下是什么人何时受过这等气,盛怒之下,便命人将江姑娘关到了湖边的一处旧院子里,撤了伺候的下人,一应吃食用度都随了侍女。
张勉后来试探着上禀了长亭的境况,还未说点什么,赵权听着长亭的名字便冷冷地摔了笔,张勉哪里敢再报。
只是今日之事,不知该不该说,殿下的样子,似是故意想要冷落江姑娘,让她吃些苦头,好让她知晓在这王府内,殿下的宠爱便是后院女子的一切。
只是这江姑娘性子倔起来也是令人头疼,那院子说得好听在湖边清静,其实是后院离前院最远的院子,又小又旧,湿气又大,没人愿意住那里,因此才闲置了下来,平日里也没个人气,阴森森的还有些怕人,连侍女都不愿去打扫。
再有宫中女官得了殿下的令,自然对江姑娘十分严苛,那宫中的女官皆是些脸冷心硬的人,稍有差错便是一顿罚,那些细碎的法子折磨起人来,也亏得江姑娘练武出身,硬挺了这半来月竟是丝毫未松口求殿下。
张勉暗自一叹,正想着今日这事到底要不要禀报赵权,前方的赵权却已停下了脚步,他暗暗瞥了一眼,赵权神色似是有些落寞的模样,不禁低了头,不敢再看。
往左便是去往后院的路,赵权却停在了路口,他心中忽然有些恍惚,算算他已有半月没去见长亭了,竟才这么久么?
他心中仿佛已过了数年,他当日盛怒之下,便命人将长亭关进那冷宫似的小院,又撤了照料她的下人,命女官好好教她礼仪,他自小在宫廷中长大,怎会不知这些女官的手段,可他那时心中气恨交加,只想着如何拔掉眼前女子的利爪,让她如其他姬妾一般温柔顺从。
他惩罚她,冷落她,可终究说来,也不知惩罚的究竟是谁,他恨她醒来便弃他如敝履,恨她伶牙俐齿奚落他的感情,他没有别的法子,他只能用这种对付其他女子的法子去惩罚她。
可他心中却清楚,她怎会屈服?
赵权冷冷一笑,衣袍的下摆已经有些湿了,他一掀下摆,大步往后院走去。
果然这座小院离前院最远,赵权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院前,院子建在湖边,又背阴,周遭种了几杆青竹,本是个夏日纳凉的去处,可此时过来却犹显凄风苦雨,分外凄寒。
赵权眉头一皱,他极少来此处,却不想是这般光景,推门走了进去,夜雨中,小院里湿寒中却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潮味。
这味道赵权并不陌生,他和长亭落难时在陈黎那件破草屋里便是这个味道,一旦想起陈黎城那个草屋,赵权的心不由得便已经软了几分,他缓步往里走,这院子很小,没几步便是主屋。
赵权顿了顿脚步,低头似是沉吟了一刻,眉目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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