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嫁》第30章


唇底是渐渐浸润过来的咸涩,然而并不过分,她是流了泪,但不多,只是一点零星闪烁的碎光。他想这样一点点泪水,对她来说大概很容易做到。他感到她的眼睫在发颤,于是他将手臂渐渐收紧了,直到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抱里。
他的下颌轻轻点着她的头发,声音不自禁变得柔和,“我知道殿下关心我的身体,这是许多年的老毛病了,其实没有大碍的。”
她闭着眼睛,“你不懂。”
“是是,我不懂。”他哑然失笑,放开了她,“可以回去了,嗯?”
她闷闷地点了点头。
自己真是没出息,只是得了他一个吻,就好像什么都可以原谅了。
两个人慢慢地走回公主府。气氛好像悄然地变了,长袖之下,十指紧扣,深冷的秋风中,却没有一句言语。她的心跳快得可怕,指尖上的一点颤动仿佛就能乱了整个的步伐,却偏偏还有一个冷静的身影在头脑里沉默着,不知在何时就会跳出来反噬了自己。
迈入府门时,她踟蹰了下,他退后半步让她先走,她却也在这时往后退。两人同时反应过来,笑起来,又各各别过头去,一同往前走。夜幕在他们身后降落下来,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这一点卑微的时光小心翼翼地护住了。到得内室,她吩咐着燕侣去烧水,自将发冠解下,又到书案前翻了翻今日的公牍,腰身便被他从后抱住了。
他腰上的玉佩轻轻叩击她衣带上的铜扣,胸膛贴在她的后脊,声息蔓上她的颈项,滚烫,她的耳垂在不自主地跳跃,而后被他轻轻地衔住了。
她的心大力地跳了一下,她猜想他一定听见了,不然他不会低低地笑。善意的嘲笑,像是在笑她,又像是在笑他自己。
整个世界在他的嘲笑前分崩离析。所有的计算都乱了阵脚,她想回头看他却看不到。只有发红的耳根上感受着他轻飘飘的呼吸,他的声音好像是直接透进了她的耳膜:“殿下……其实什么都不懂吧?”
“什么?”她微微一怔。
他嘴角微勾,似一个笑,瞳仁里却流转着危险的光,“您总以为自己很懂男人,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
明明是句有些挑衅她的话,可是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的气息间,她似乎也不那么在意了。她终于挣脱出来正面对着他,微微仰了头,眯起眼睛道:“那,你教我?”
他的眼睛骤然一暗,扣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她被他带得往前了一些,以至于不再能看清他的表情——
“殿下。”侍卫在门外通报,“易将军求见。”
腰上的力道消失了,她竟尔还有些恍惚,半晌才应了句:“知道了。”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他仍旧是没有表情的表情,眼神在暗处幽微发亮,“您要穿这一身去见易将军?”
她还穿着白日里的男装,只是披下一头长发,映得肌肤明丽如玉。她回眸朝他一笑,“先生提醒的是。”
她喊了一声,燕侣便从后边的浴房里出来。他的眼皮一跳。
燕侣目不斜视地伺候她脱下遥郏指簧像嗳埂K淙淮┳爬镆拢韵乱馐兜乇彻松砣ァ?br />
而后她走到门边,停了一下,伸手轻轻拉了下他腰间的玉佩。她始终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唇角含笑,那笑容仿佛一道青涩却诱人的邀请。
她走了许久了,他才转过身来。
***
燕侣冷冷地看着他。
他顿了顿,敛了衣襟走到她面前,她伸手去扯他的衣带,被他一把拂开了,她冷声指着那玉佩道:“她竟然将这个都给了你?而你竟不告诉我?”
他低头,将那枚金凤玉佩收起,走到书案边磨开僵冷的墨。她的话音变得急促,“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我都看见了,你——”
“你不必管。”他似乎不再想和她说话了,“做好分内的事。”
她突兀地冷笑了一下,“我从来只做分内的事。”
他闭了眼,轻轻地道:“你不必如此激我。”
“阿欢,”她咬着牙,说出的话却似叹息,“那个女人,她的手段太多了。你可一定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他没再答话。
***
易初此来,是为了表忠心的。
他是地道徐国人,但因曾经同范瓒交好,而今在朝中地位是岌岌可危。
“原来是这个事。”徐敛眉笑了,将茶盏放下,“本宫何尝怀疑过你?岑河上的防务是徐国至重,本宫不是从未将你撤换下来?”
年轻的将领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谜一样的笑容,他却只能选择相信;一时赧然地答道:“是……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托!”
“冬天就要到了。”公主敛了笑,“你也该明白,本宫是赏罚分明的。若岑河上出了半点闪失……”
“末将明白!”易初拱手大声道。
夜色渐沉,徐敛眉往寝房走去。路过后院时她经过了那只白兔的小笼子,嘴角沁出来一个微笑。
那是不同于她适才勾引柳斜桥时的微笑。那是个温和而坦荡的微笑,仅仅是因为她想起了昨夜那毫无负累的回忆,虽然染着酒气和傻气,但却有着真实的欢喜。
她推开门,便撞上刚从浴房里走出来的他。
他刚穿上里衣,正低头系着衣带。湿漉漉的长发沾湿了他的前襟,勾勒出胸膛的轮廓……
他显然也怔了一下,而她一个心慌,猝然就关上了门,那“砰”地一声让她的心都震了一震。她抿着唇,脸是红的,那笑意还未褪去,血液在加速奔流。她感觉到他身上的水汽一分分逼近,房中只有一盏暗昧的青玉灯,灯下男人的影子压了上来——她转过头去给自己斟茶,手却拿不稳茶壶,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又将茶壶缓缓提起,一道银亮的水柱无声地注入茶杯中。
“哐啷”,她的手一松,茶壶被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
他一把抱住她退开几步,紧张地抓起她的手:“烫着了没有?身上呢?”她低着头不看他,很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空气在这一刻静得有些诡异。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沿着喉结往下,在锁骨上滑了个圈,然后坠入衣领。她低头时正抵着他的胸膛,那发丝好像就在他的心口上方拂过,轻轻地、悄无声息地挠着。茶水在地面上漫过,画了一滩后凝定下来,在袅袅烛烟中幻动着寒冷与火热交替的影子。
她想找些话来说,一时竟尔口拙,只道:“我……我一时累了,我叫人来收拾……”
“不用了。”他顿了顿,抬手放开了她,“您无事便好,这些过会再让人收拾。”
她重复:“过会?”
她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如果她抬头看了,她便知道,此刻他的表情里满是她所熟悉的那种*。
可是他偏偏用那种柔软温暖的外壳,将那*层层包裹了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道:“易将军是来谈他自己的吧?”
她只得道:“易将军是范瓒的旧友。他总是有些害怕的。”
他“唔”了一声,似乎也不关心这件事,笑笑道:“他将你拉去了一个时辰,我原想同您说些什么的,却全都想不起来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过他的手背,“那就慢慢想。”
他的笑声在她头发上撩动,她莫名地也笑了起来。
他已经不再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是她发现,不需要信任,她也可以在他身上感到这样一种虚妄的快乐。周遭明明是冷的,两只手相触的地方却散发出暖意,她在他的怀里,就像在一个清香的梦里,她不知他会不会也有如此的幻觉。
她猜测不会,因为他就是那个为她制造幻觉的人啊。
她忽然踮起脚来,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眼底的东西,她就突然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她又退得太快,那一口不轻不重,就像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痛只是一刹那,痒却在蓦然之间无法无天地蔓延开去。
他的眼神终于变了,像是黑夜里裂开了一道光亮的罅隙,他再也压抑不了了。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身子凌空的一瞬她有些恐惧,更多的却是冲破牢笼的兴奋,仿佛她已经等待了很久,等待他同自己一样失去理智的这一刻。
他将她放上了床,身子重重地压了下来,像夜空里的乌云遮蔽了月光,像垂帘上的暗花蒙住了灯火,她一眨也不眨地仰头看他,他却避开她的目光,直直吻住她的喉咙。
她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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