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摽媚》第96章


杀,额上汗如雨下,心知今日杀皇帝的愿望只怕不能达成,不免生出几分苍凉的绝望来,几次欲发暗镖去射皇帝,都因阿瑶在前挡着,怕准头不够伤了她而放弃。
正是心念浮动,却见皇帝抱着阿瑶转身要离开,顿时大急,他极是不甘,由不住大声呼道:“十二姐——”只怕会错过最后的机会,他再顾不上自身安危,横过玉箫,朝着皇帝那方按动机括,数枚暗镖便射了出去。
如此一来,他身前空挡大开,杜汶一剑抢上,肋下便着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江天成未料唐连不顾生死竟行此险招,眼见暗镖激射而出,面色便是一变。虽说此处距皇帝所在甚远,中间又有羽林卫保护,但他还是不放心,立刻飞身抢到了半空,挥剑去打唐连射出的暗镖。
暗镖被他打飞几枚,另几枚被几个身手不错的以长枪拍下,纵使如此,仍有几枚漏网之鱼,嗖嗖嗖射入人群,几名羽林卫来不及闪避,中镖惨叫着倒下。
只是万幸没有射中皇帝。
江天成大松一口气,辄身回去,见唐连满身是血,已被杜汶逼得节节后退,根本就无暇顾及后方防护。当下飞起一脚,直踢唐连后心。
唐连耳听得后面急劲的风声,已是躲闪不及,电光石火中只来得及拧身在半空一转,硬生生从两人的夹击中逃过这致死一击。
那边阿瑶听到唐连喊她,想要挣扎下地,却是不能,只向皇帝哀求道:“皇上,求您了,您就放我下来吧!”
皇帝紧闭着唇一声不吭地只管往前走,面上神色却愈发阴沉。
这时便听一片混乱里嘭地一声响,内中还隐约混杂着唐连痛楚的闷哼声,他一定是受伤了。阿瑶只觉五内欲焚,道:“你要再不放我下来,我便咬舌自尽。”
皇帝终于顿住脚,眉头微微皱起,躬下身半曲起一条腿将阿瑶放在膝盖上。阿瑶以为是方才那句话起了作用,正欲松口气,却见他腾出一只手朝她颈中便是一点。阿瑶登时明白过来,却已晚了,她别说要咬舌自尽,便是连动一动口唇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心头大恨,瞪眼狠狠盯住皇帝。
皇帝却是轻轻一笑,道:“十二姐若不说,我都忘了此事呢!多谢十二姐提醒。”
☆、第92章 心悲摧(3)
皇帝将阿瑶重又抱起,快步往外走。偏偏唐连那厮阴魂不散,方走至殿门口,便听他又在声嘶力竭地喊:“十二姐,你不能走!”
若是阿瑶不在此处,真想亲手结果了他。
皇帝正恨的咬牙,就听唐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而手中抱着的阿瑶却忽然面色发紫,竟自口鼻里涌出鲜血来。
皇帝登时大惊,当下止步将她放下,伸指在她腕上一探,顿时变了脸色。
她为了冲开被制的穴道,竟冒着自绝筋脉的危险,引体内真气倒转到百会穴,这么做无异于是自戕。
皇帝吓慌了神,忙不迭解开她身上穴道。心里又恨又怜,却是没奈何,她为了唐连竟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真是够狠!
阿瑶手脚一得解脱,二话不说,连口鼻流出的鲜血都来不及擦,就往唐连那边奔去。也不知是不是刚才体内煞气冲撞令筋脉损伤的缘故,真气乱走,丹田里却是空荡荡的,脚下发软,竟似有千斤重,短短的一段路走下去竟是汗如雨下。
沿途的羽林卫想是已得皇帝示下,见她过来,自动让了条路出来。
殿中的打斗已然停止。
唐连以玉箫杵地,单膝半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下一滩血红。
阿瑶跌跌撞撞地走到唐连跟前,蹲下身伸手去抚他的脸,他的脸上此刻一丝血色也无,苍白的就像是一张纸,唇角边还残留有一抹醒目的血痕。
“你怎么样?阿连……”她颤着手帮他拭去那抹血痕,强自将心头强烈的不安压下去。
唐连却扬唇看着她一笑,微喘道:“十二姐,你终究不是无情之人……你的心肠总是这么软……小时候我惹了祸事,总是你来救我,你待我这般好,我又怎能……”怎能杀你?他将后面的话咽回去,喉头发噎,竟是再说不下去。
阿瑶不知不觉流下泪来,摇头:“阿连,你别这么说,这些年来,你也待我很好。”她觉得心酸,只是此际并非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将手伸到唐连肋下,想将他扶起来,“阿连,我们不说这些,我们走,离开这里,永远也别管这些是非恩怨可好?”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真气逆转损耗内力的缘故,她使足了劲,也未能撼动唐连半分,手上却黏黏腻腻湿乎乎沾满了血。她将手收回来,低头看手掌上猩红的血色,只觉背心一阵阵发冷,竟有一种刺骨的哀凉。
唐连惨然笑了笑,道:“十二姐,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今日是走不出这地宫了。”
阿瑶说不出话来,眼噙着泪只是摇头。
唐连道:“十二姐,我就要走了,临走前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阿瑶,眼见她哽咽着点头,方转目看向正在一步步朝这边走来的皇帝,唇角扬起,露出挑衅的一笑,“答应我,别跟他在一起!”
阿瑶愣了愣,明白他这意思是要她别跟皇帝在一起。她恍了恍神,心头竟隐隐生疼,有那么一瞬的不舍犹疑,却还是道:“好,我答应你!”
唐连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眼中有杀意一现而过,忽抬手将玉箫对准已将走至近前的皇帝,便要按下机括。却不知江天成早防着他这一着,不等他按下机括,挺剑往前便是一刺,只听噗地一声,长剑顿时从他后心直贯入前胸。唐连整个人如同中了定身法般蓦地僵住,欲要按下机括的手指颤了两颤,到底没有力气按动它。
半晌,他才咳了一声,血立刻顺着他嘴角涌了出来。
他却看着皇帝哈哈笑出声来,也只笑得两声,手中玉箫便叮地落在了地上,跟着头缓缓垂落,就此再无半点声息。
阿瑶像是傻了般看着他,过了会,才试着去碰了碰他:“阿连——”
她轻轻唤他,他却垂着头不肯回应他。
“阿连——”她把声音又抬高了些许。
唐连仍是没有反应。
皇帝再看不下去,过来要抱起她。她哪里肯,拼命地挣扎,一面又去拽唐连,混乱中,唐连的身躯轰然倒下。
阿瑶眼看着唐连倒下去,终于撑不住崩溃,“啊”地尖叫一声,只觉五内中血气翻涌,咳出一口血,人便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人却已不在地宫当中。
皇帝在她昏迷的时候已将她带到了之前她歇息的那间禅房。
她躺在床上,透过低垂的帷帐,隐隐看到皇帝笔立的背影。
他正与太医问话,语声低沉略带几分焦灼不耐:“这么说,她这一身武功便算是废了?”
太医回话道:“她体内真气相冲,损及根本,已不适合再练武。只是,臣以为这位姑娘之前所修武功太过阴毒,并不利生育子嗣,就此来看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皇帝许久都未做声,末了却问:“她如今没有性命之虞么?”
太医道:“性命而今并无大碍,只是此次内伤令她本元大损,恐要花些时候调理,好生将养才是。”
皇帝默了片刻,朝他挥一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开药吧!”
待太医退下,他又在当地站了片刻,心头百般滋味,喜忧难辨,一时难以尽述。半晌,他才转过身朝床帏里走去。撩开帷幄的那刻,皇帝竟有些迟疑,他不得不承认他此际后悔了,他真不该那般着急取唐连的性命,倘若他当时再稳沉一些,便不会给她亲眼看到唐连的死。
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后悔却也无济于事。
皇帝满心踌躇,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阿瑶见他进来,便挣扎着要爬起身来。
皇帝赶上前将她一把扶住,道:“怎么就起来了?”歪身坐在床侧,一手揽住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他的胸膛宽厚温暖,叫人留恋。阿瑶却不敢依靠,想及唐连的死,便觉万箭穿心,他是杀人凶手啊!这叫她如何能心无芥蒂地与他温存?只是身不由心,她此刻武功全无,又有内伤,竟无力推开他。
“阿……阿连在哪儿?”阿瑶认命般闭了闭眼,出声问他。
皇帝胸中陡然就升起一团火,这就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阿连阿连,她到底有完没完,那妖人究竟有什么好?让她这般心心念念地放不开?只是虑及她的内伤,他还是强自将火气压下去,道:“你身上有伤,太医说不可殚思竭虑,要好好将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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