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袭人》第76章


三姐华重桂忙劝道:“娘,你别这样,这事儿不怪老六。”
华老夫人敲了敲拐杖说道:“怎么不怪他,若非他铁了心要娶谢家姑娘,宝暄能气晕?宝暄不是一直说喜欢谢姑娘吗?”
华重锦忍着背部的疼痛问道:“宝暄怎样了?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华宝暄上一次睡了几个月,这次晕倒,即使郎中说无大碍,他还是难免心中忐忑。
华重梅安慰道:“大嫂在守着他,没事的。你的事怎么样了?谢家怎么说?为何要退亲?”
提起退亲,华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华重锦招手道:“重锦啊,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打疼了吗?”华老夫人问道,“娘实在是气极了,你别怪娘。方才我一直在想你与谢家小姐的亲事。谢家既然不愿,你就别强求了。我琢磨着,待宝暄醒了,便托个媒人去为宝暄提亲。”
华重棠忧心忡忡地说道:“娘,这怎么行,谢家刚拒了老六,我们再为宝暄求亲,哪有这样的事。再说,那姑娘不是打了宝暄吗。”
华老夫人认命地说道:“可宝暄喜欢她,为了她都昏倒了,你说能怎么办?”
“倒是可以试试,就怕谢家再拒亲,那我们华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华重莲说道。
华重梅瞥了华重锦一眼,见他脸色微沉,提醒母亲道:“娘,您老别忘了,老六也喜欢谢姑娘,且谢姑娘亲口说过不喜宝暄,你就别折腾了。”
几人七嘴八舌正在商议,就听桃枝自内室走出来说道:“小公子醒了。”
于是,众人一窝蜂挤到了内室去。
华重锦没动身,只是问桃枝:“小公子情况如何?”
桃枝忙道:“没事了,神色清明,也能起身,正在与夫人说话呢。”
华重锦放了心,在屋内站了会儿,听得内室华宝暄说话的声音似是中气十足,便没进去,而是转身出了园子,也没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带着夏扬出了府。
冷月已升上中天,街面上静悄悄的。
他随意找了家酒馆,要了一坛酒饮了起来。他也不用酒盏,就用大碗,接连灌了几大碗。
他的酒量是极好的,平日里就是饮个一坛子酒也不醉,今日却不知为何,只是喝了几碗,便有了几分醉意。
或许,是心情不佳的缘故。也或许,是饮得太快的缘故。
夏扬怎么也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得酩酊大醉。
他喝多了也不乱发酒疯,只是笑个不停,但那笑,夏扬却觉得比哭还难受。其实,他倒宁愿都督能哭出来。只是,在家,他是顶梁柱,在外,他是三州都督,这样的身份不允许他哭。
可他就不难过了吗?
夏扬搀着他上了马车,一路驶回到华府,可到了府门前却说什么也不下马车,抱着膝盖坐在马车中,大着舌头说道:“我要见小禅。”
夏扬犯了愁,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去见谢小姐。他哄道:“都督啊,你先回府歇着,明日再去见谢姑娘。”
华重锦摇摇头,笑吟吟道:“不行。”
夏扬无奈,只好派门房到府中去请华老夫人。过了会儿,就见华府的四个姑娘还有华老夫人一道出来了。
华老夫人掀开马车车帘,借着大门口灯笼的光芒,看到华重锦双手抱膝,头低垂,沉默着坐在车厢一角。
听到说话声,华重锦抬起头,唇畔扬起一抹灿烂而慵懒的笑意:“母亲,你怎么来了?”
迷离的目光掠过几个姐姐的脸,指着她们笑道:“哦,姐姐们也来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来了。什么事啊?宝暄又出事了?”说着,他便起身欲要站起来,脚下不稳,却一头栽倒了。
华重锦对自己向来严苛,饮酒极少醉过,更不要说像今夜这般醉得如此严重。
华重梅上前搀住她,说道:“宝暄没事,赶快回去歇息吧。”
“哦。”他哼了声说道,“不行,我要去看宝暄。他要什么,我就要给他什么。我的九连环,我的木马,还有那个宝剑,最喜欢的那把剑,都给宝暄,都给他。”
“好好好,都给他。”华重桂说道。自小,华重锦就让着华宝暄,但凡好东西,都会先给宝暄。
华重锦笑着笑着却忽然趴在车厢内呜呜哭了起来。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夏扬吓得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上前搀扶他。
他不起身,几个姐姐也搀不起来他,就听他说道:“所有的都给他,就不要让他抢我的小禅了。”
华老夫人怔怔站在那儿半晌没说话,宛若泥塑木雕。
华重棠暗暗叹息一声,眼圈发红,暗暗抹了把泪水。他这个弟弟,人前太刚强了,谁又能想到,他也有如此脆弱之时。
“你们都看着做什么,还不搀你们主子下马车。”华老夫人忽然喝道。
夏扬应了声,忙自门房叫了两个人,过去搀扶华重锦。岂料,华重锦人虽醉着,武功却还在。不待几人走到他跟前,便一手一个将他们甩了出去。
他坐回到马车中说道:“不行,我要见小禅。”
夏扬无奈地说道:“我们都不是都督的对手。”
华重梅自身上摸出一只绣帕。
白色绣底,上面绣着垂落的紫藤蔓条,两只黑白相间的鹊鸟栖在花枝上,一只引吭鸣啭,一只回首顾盼。
华重梅指着上面绣的紫藤双鹊说道:“谢姑娘不在这里,但她托我带给你一块绣帕,你要不要?”
华重锦呵呵笑道:“小禅绣的?”
华重梅点头道:“是的,你出来拿。”
第73章 八仙花团扇。。。
“你翻个面让我瞧瞧。”华重锦指着绣帕说道。
华重梅依言将绣帕反面朝向他。
华重锦呵呵笑道:“不是;你骗我;那不是小禅绣的。她的绣帕是双面……异形异色;不对;是双面……异色异形绣。你的不是,你不会绣,你们都不会绣。”
华重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不好骗,醉成这样了,还知道以禅的绣帕是双面异色异形绣。
华重莲忧愁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让他在马车中歇息?”
几个人正在犯愁;就见华重锦弯腰自马车的箱笼中翻找了一番,取出一件绣品。他一脸得意地举着绣品道:“这才是我们小禅的绣品,让你们……开开眼。”
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修眉俊眼格外温柔,手指自绣品上轻轻滑过,好似抚摸世间珍宝。马车中光线有些黯淡,众人看不清他手中的绣品,诱哄着说道:“什么绣品啊;我看不清;你出来一点。”
华重锦自马车中伸出手,展开绣品说道:“这是《春色满园》;小禅刺绣大赛绣的,我自织造局任掌事手中买了出来,还有一幅;与其他绣品一道送到京城去了,那幅更妙。怎么样?没见过这么精美的绣品吧!”
“哦。”华重梅点了点头,故意说道:“这是谢姑娘绣的,这幅绣品也不怎么样啊。”
华重锦唇边笑意一凝,不高兴了:“你懂什么,你晓得这有多好吗?”
他举着绣品自马车中走了下来,一直举到华重梅面前,双眼冒火直直盯着她,说道:“五……五姐,好好看清楚了再说话。”
华重梅一脸凝重,故作认真地凑近绣品去瞧:“你举好了别动,待我好生瞧瞧。”
夏扬和两名侍从绕到华重锦身后,也假作去看绣品,趁势点了华重锦的穴道。这才搀扶着他送到了送到了墨香轩。
华老夫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直到华重锦被送走了,才悠悠叹息一声。
似乎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犯了多大的错。
自华宝暄出生,才几岁的华重锦便做了叔叔。在宝暄的对比下,她总是觉得他大了,是长辈,不再是孩子了。他没有在她怀里撒过娇,更没有在她面前哭过,因为撒娇哭泣会被骂。他越发懂事乖巧,她便越发不再留意他,她把一腔母爱都给了孙子,只偶尔自手指缝里漏下那么一分才给了他。
她的儿子没有当过孩子,他自垂髫小儿便做了大人。
她有时嫌他冷酷淡薄、沉默内敛,但其实,这性子难道不是她造就的吗?
若非喝醉了酒,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在她面前哭。她也永不会知道他还有软弱的一面,毕竟,他也才二十多岁啊,只比宝暄大了四岁。
她将许多原该给他的东西都给了宝暄,如今,却还要抢了他的心上人吗?他心中怎能不委屈。
华老夫人越想越心酸,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翌日一早,她便派人备马车,带着宝暄,邀了离州刺史的夫人一道前去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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