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第128章


“嗯……”
麒麟有些犹豫,这个大胡子叔叔确实说对了。
“你爹嫌你舅舅老是逼你认字写字,怕你累,就让你在叔叔这儿歇两天。”吴远山继续哄着。
“是哦。”麒麟嘟着嘴,不像方才那般防备了。“今天舅舅又让我去他家里,虽然我喜欢和婷妹妹一起玩,但真的不想写字啦。舅舅可严厉了,写错字就拿着竹条打我手心。真讨厌,乔儿和献儿就能玩,不用认字背诗,偏偏让我学。”
“戚秀林打你?”
吴远山大为心疼,忙捧起儿子的手心看,胖乎乎的,并未见伤痕。他强忍住想要亲亲儿子手心的冲动,轻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问道:“那你现在会不会写字呀?”
“会!”
麒麟得意极了,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的甜:“舅舅教我读《说文解字》,我现在会写好多小篆呢,舅舅说再过一段日子,就教我写正字。”
“这么厉害呀!”吴远山故作吃惊,忙脱了鞋上床,盘腿坐在儿子对面,跟儿子聊天:“叔叔笨,不会写小篆,太难啦,你怎么这么聪明。”
麒麟脸上得意之色甚浓,舅舅可不会像这位胡子叔叔这般夸他。其实他有两个舅舅,亲舅舅是戚秀林,总是板着脸,让他学这学那,他见了就躲。干舅舅是章谦溢,哈哈,这个舅舅可有趣儿了,笑眯眯的,总会把他架在脖子上,带他去瓦子里吃各种好吃的,还去戏棚子里看杂耍,他喜欢章舅舅。
“麒麟,叔叔问你呀。”
吴远山凑近了儿子,将燕窝糕塞到儿子口里,笑着问:“你二娘……她是疼你还是疼你弟弟?”
麒麟腼腆一笑,道:“我们三个她都疼,不过我觉得她更疼我,她总是单独给我做好吃的,还给我做了好多衣裳呢。”
吴远山冷笑了声,暗道:她当然得对你好了,你可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男人挑眉一笑,又问:“你爹呢?会不会打你?” 
“没有,爹从来不打我。”
麒麟笑的天真:“大概我比较听话,爹爹总是对我笑眯眯的,不过他经常揍乔儿和献儿,说他们两个是土匪。哈哈,叔叔你没见过我的弟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呢,特别淘气,家里的下人们见了他俩就躲。”
“是吧。”吴远山笑着,可心里却有了疙瘩。果然不是亲生的,荣明海对我儿这般客气疏远,哼,听说那两个小杂种前些日子放火点了书房,龙生龙,凤生凤,两个杂种跟野人似地,哪里有我儿这般文雅有礼。
正在此时,麒麟的肚子咕咕作响。
“嘿嘿。”麒麟脸儿一红,十分不好意思:“胡子叔叔,我饿了。”
“饿了啊。”
吴远山忙拍手,让外后候着的老管家张叔进来,带着麒麟去花厅那边用饭。等吃了饭,再烧水,给孩子洗个澡,从柜子里拿套干净衣裳换上。
如此吩咐罢,吴远山起身,出门去往隔壁院子。
他的小院和李明珠的小院相通,只隔了一道门。
此时月光皎洁,温柔地洒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上。
吴远山面色阴沉,端着烛台,径直走向上房。他一脚踹开屋子,臊臭的味道登时扑面而来。
抬眼看去,屋子很乱,地上到处都是撕扯烂的衣裳、碎了的胭脂、吃剩的鸡骨头鱼刺,还有歪倒的马桶,马桶跟前有滩恶臭的东西,让人闻之欲呕吐。
吴远山将烛台放在桌上,慢慢地走向床,站在床边,冷眼瞧着上面躺着的李明珠。她其实没疯,只不过被关的时间太长了,当年又被翩红装神弄鬼地吓到,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这女人脸上胡乱抹着胭脂,看着可笑又恶心,身上只穿着条脏兮兮的肚兜,这几年并未给她断了吃食,她倒是胖了许多,肚子圆鼓鼓的,一身贱肉。
这种母猪,自然和风华绝代的冬冬差远了,为何留着她?
吴远山唇角浮出抹坏笑,他凑近了,一把抓住李明珠的头发,将女人扯下床,不由分说地打,拿脚踹她的头。
那李明珠蓦然被打醒,瞧见丈夫那副残忍狰狞的面孔,下意识抱住头尖叫,求饶:“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别打我了。”
吴远山哪里肯轻易停手,等瞧见李明珠口鼻里被踹出了血,这才停下,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狠狠地在地上磕。瞧着这母猪没力气叫唤了,好似快晕了,他这才松开。
男人仰头,闭眼闻着淡淡血腥味儿,神情愉悦满足,他甚至在原地转了个圈。
憋在心里的气,总算解了些许。
第96章 大曾氏
起风了; 柳絮漫天飞舞,有些许飘到人的发髻上,有些许飘进茶杯里; 有些许随水流; 无根之物,大抵无情; 飘到哪儿算哪儿。
白云山脚下有个茶寮,由一对兄弟经营。
茶寮边有间小小马厩; 只要掏几个钱; 就能让马儿美美吃顿草料。天儿闷热; 店主便在外头支了五张桌子,在墙上钉了好些木牌,上面写着酒食的名称; 譬如羊肉面、花雕鸡、阳春面、爆炒肥肠……还有自家酿的糜子酒,兑点水,喝了不上头。
火炉上煮着低等的粗茶,香味十分放肆地飘散开来; 让人闻着心情愉悦。
茶寮外头摆了六张桌子,坐满了人,大都是往来行客; 咥一顿饱饭,饮一壶茶,就能赶路了。可是在最里头,却坐着个神色凄然的美人; 她很年轻,明艳照人,穿着藕粉色的披风,发髻有些散乱,步摇都快掉下来了,竟也不在意。
大家伙都好奇,她究竟是谁家夫人,为何如此悲伤,即使是掉泪,也犹如梨花带雨,叫人心疼。唉,若是能过去给她递上方帕子,听她娓娓诉说委屈,大概身子都能酥掉半边吧。
可是不行,这位美人身后站着十来个穿着银鳞细甲的武士,手执着寒光森森的长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怕是飞来只苍蝇,都会被这些凶神恶煞斩杀。
这位大美人,大概是位身份极高的夫人吧,只不过,她怎会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地?
沈晚冬呆呆地坐在长凳上,木然地盯着桌上的吃食,醋溜肥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是她却闻不到。
已经一天一夜了,麒麟还是没找到。
她没合眼,可却没有半分困意,心总是揪地疼。
怕啊,万一那些人毒打孩子,不给孩子吃饭,可怎么好。
万一……孩子被卖到深山老林里,又该如何,那她岂不是永远失去了儿子? 
一想到这儿,沈晚冬就不由自主地落泪。
昨儿她赶忙回大梁,恰好明海也回来了。他也是着急,但却比她要镇定许多。明海一方面暗中派人搜大梁的每个角落,另一方面从三大营里挑了上千精锐士兵,从外围搜查,尤其是白云山附近以及临近大梁的县,务必细细搜查。
才刚士兵回报,说是百里之外的靖县有消息,明海赶忙带了人去查看。她也想跟着去,可明海不让,叫她在茶寮等着,用点饭食,他很快就回来。
老天爷啊,求你了,让明海把孩子带回来吧,即使让她折寿十年,她也愿意。
昨儿她跟着张嬷嬷去了秦氏的外宅,看门的下人不叫进去,她越发怀疑了,直接叫侍卫闯进去搜,可地皮都快翻起来了,都不见孩子的踪影,亦不见秦氏。
问了才知道,秦姨娘今儿特别高兴,说是有喜事,特特带了丫头去瓦子看杂耍,一时半会儿且回不来呢。
张嬷嬷听了这话,当即大怒,将花厅里的花瓶瓷器连摔带砸,嚎哭着破口大骂,无非骂秦氏心肠歹毒,麒麟丢了怎就那么高兴呢。你不就仗着棠哥儿么,一个身份不明的小杂种罢了,也配上得了台面?可别忘了,咱们夫人临终前明明白白交代下,不让这小杂种戴孝。
听见这些没轻重的话,她忙拉了张嬷嬷走,没必要再逗留了,孩子根本不在秦氏这儿。况且而今棠哥儿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凭这个,也不能再闹下去了。
从秦氏那儿出来后,她不知再去哪儿找。
蓦然想起当年唐令与她发生过种种龌龊,那阉人心肠歹毒,怕不是记恨政敌吴远山,就将气撒在孩子身上吧。
她忙叫下人准备了厚礼,亲自去唐府查探。谁知去了连门儿都进不去,楚楚拦在门口,站在高台阶上,将她准备的礼物扔远,不住冷笑:督主早都和你恩断义绝了,你若是还要脸,就别再招惹他了。
末了,这个穿了紫衣的女人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狠狠笑道:没错,就是我绑走的那小畜生,我已经将他化成了一滩血水,怎样,你敢不敢见?
她听了这话,差点晕倒。
就在楚楚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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