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第131章


如今,要到头了么。
脖子越来越疼,越来越喘不上气,胸口如同压了块巨石。恍惚间,李明珠忽然瞧见吴远山背后站了个穿白衣裳的女人,她很年轻,长得也很清秀,头发披散着,脖子上有条骇人的红痕。
她,她是凤凤!
李明珠瞪大了眼,凤凤来索命了!而今她也算尝到活活勒死的滋味如何,罢了罢了,该还债了……
吴远山手一直发力,瞧见这女人腿蹬直了,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这才放开。
他将食指探到李明珠鼻下,没气了。
“走开!”吴远山一把推开这摊烂肥肉,软软地靠在床沿儿上,忽然放声大笑,捂着肚子大笑,转而,他又将头埋在床边,咬着褥子,哭着干嚎。
李明珠终于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有人叫他明珠小相了,他是完整男人了,冬冬就会回到他身边了,麒麟就会叫他爹了?
不会,而且永不可能。
那李明珠死了,有什么意义? 
吴远山愣住,转身,一把抓住李明珠的头发,还像往日那样,狠劲儿地将这女人的头往地上磕。
她不动了,既不求饶也不咒骂,原来,死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吴远山下意识丢开李明珠的尸体,惊惧地连连往后挪,难道是鬼来索命了? 
“谁!”吴远山心咚咚咚猛跳,硬着胆子,喝问道。
“老爷,是我。”
老管家并未进来,默默地侧立在房门口,恭敬道:“沈夫人来了,说是想见您。”
第98章 针锋
花厅很暗; 糊的纱窗好似是旧年的,略有些发黄。屋里并无多少陈设,挂了两幅字; 不过是清明廉政和笃学之类的话。墙是灰的; 落地的帷幔也是灰的,就连椅子好似都泛着死气沉沉。
沈晚冬杵在门口; 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儿,上面绣了杜鹃花; 娇艳可爱。她扭头; 朝院子瞅了眼; 张嬷嬷和老梁静等在廊子里,他们面上皆有忧色,时不时在小声耳语。 
自打四年前从唐府带出吴远山; 她再也没见过他。她担心明海防不胜防,近两年偶尔向章谦溢和老梁等人打听一半句,知道这人越来越阴险狡诈。 
她现在真是希望又不希望麒麟被吴远山绑走。
若麒麟真在吴远山手中,那可以确定孩子是安全的;可也不是什么好事; 吴远山凭什么带走孩子,他,难不成知道了什么?
正烦心间; 沈晚冬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她忙往前疾走几步,朝前看去,吴远山就在眼前。
他跟四年前; 不,与十年前初见完全不一样了。青涩早已褪去,通身散发着沉稳与淡漠,样貌亦不似从前那般明朗如玉,依旧俊美,只不过皮相隐隐有些发灰发白,就像上坟时烧的纸,透着死亡的腐气,若仔细看,他的左脸还真有一滴还未干透的血。
是谁的,难道是麒麟?
“二,二爷。”
沈晚冬微微欠身,给面前的男人行了一礼。
“沈夫人。” 
吴远山垂眸冷笑了声,道:“你难道不该叫本官为吴大人么?” 
沈晚冬一愣,忙又福了一礼,恭敬道:“吴大人,妾身沈氏有礼了。”
“哼。”
吴远山轻甩了下袖子,自顾自坐到上首的椅子上,上仆人去沏茶来。他也没有请面前这憔悴美人坐,只是斯条慢理地接过仆人递上的茶碗,轻抿了口,试图用这种淡然方式来掩盖惊慌的内心还有不住发抖的手。
等稍微平稳了些,吴远山这才看向沈晚冬,问道:“沈夫人向来事忙,听说不舍斋而今红火极了,是朝廷大员和有为士子聚集之地,而您和章公子的泼茶香酒楼也开了第二家,真真是贵人了,想来您也忙,怎会到区区吴府呢。”
沈晚冬身子一颤,吴远山如今怎会变得这般刁毒?他就算不念着往日的情分,也该品品四年前是谁把他从唐府带出来了,对恩人,难道就是这种态度? 
莫不是他经过家破人亡和被阉割的打击,性情大变? 
沈晚冬鼻子一酸,又掉泪了,她用帕子轻抹去,强咧出个笑,走上前去,并未坐,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国公爷的嫡子不见了,敢问吴大人,可有他的消息?”
吴远山抿唇一笑,起身,缓缓地走到沈晚冬跟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晚冬,随后,绕着女人走了一圈,从头到脚地打量这个害他家破人亡,害他成了阉人的祸水。
他就是要盯着她,看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看她丰满的胸脯,看她的貌美如花,看她风华正茂,看她梨花带雨,看她隐忍不安……就是要把她看得不自在。
“本官不明白,府里丢了孩子,那就找啊,怎么找到吴府了?”吴远山往女人跟前凑近了几分,死死地盯着她的眼,不放过任何细微神色,莞尔一笑:“究竟这孩子与本官有什么关系,非要这般问本官要?”
“他,他是……”
沈晚冬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果然,吴远山果然知道了什么,可他究竟从哪儿晓得的。知道麒麟身份的,就那么几个,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大家都希望孩子以后远离姓吴的,有个风风光光的身世,不会害孩子。
“吴大人从前是妾身的小叔子,孩子,孩子大约要叫您一声叔叔吧。”
“哦。”
吴远山故作恍然之样,沉吟了片刻,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解,歪着头看女人,道:“不对呀,本官怎么记得,四年前在泼茶香酒楼,夫人在众人面前告诉亡父与本官,你与吴家再无瓜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呢。”
说到这儿,吴远山故意轻拍了拍额头,恍然笑道:“当时夫人的干哥哥章公子拿我开玩笑,说我是什么明珠小相,对了,您的仆人还砸了我爹的车,杀了我家的马,啧啧,真是一出极热闹的好戏呢。”
沈晚冬只感觉呼吸有些局促,原来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不过这样正好,说明她如今还在他心里,怕就怕他一句话不说,直接撵她走。
“二爷,我们非要这样么?”
沈晚冬抬眼,盯着男人,泪如雨下。
“冬冬,”吴远山哽咽,喃喃喊出那两个萦绕在心头多年的字,他目光变柔和了许多,轻声问:“麒麟他,他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用了我,而非本官。
沈晚冬垂眸,她感觉头有些晕,而胸口越发闷了。看来孩子真的在吴远山手里了,那,要不要告知他真相?如果说了,麒麟会不会要回来且是一回事,怕是会损了明海的名声,麒麟长大后又该如何抬得起头。
“麒麟,他,他是戚夫人的儿子。”
沈晚冬小声说,她缩在袖筒里的手握成了拳,长指甲深深陷入满是汗的掌心,半响,轻叹了口气,抽泣道:“戚夫人生前待我很好,她信任我,就让我看护麒麟长大,没想到,没想到我竟弄丢了孩子。”
“冬冬啊。”
吴远山深深地看着女人,笑的苦:“你说谎的时候,脖子会红,你知道么?”
其实不用再逼问了,他已经知道了。
吴远山抬手,想要摸摸她,蓦然瞧见她锁骨那儿有两个男人嘬出来的红斑……闺房之乐,他这样没了根的人,怎会懂?
可是曾经在寒水县,他也紧紧地抱着她,太喜欢了,就轻咬了几下她的锁骨。
吴远山凄然一笑,目中似有泪盈动,喃喃道:“十年了,那时候咱们都才十几岁,懵懵懂懂。你还记不记得,你嫁进来那天,下雪了,北风卷着雪花,呼哧哧地往人袖筒里钻,好冷。”
沈晚冬神色黯然,她怎会不记得。
当时她被关进新房,与死人洞房花烛,那个夜又冷又可怕,二爷坐在门外,陪着她坐了一夜。
“冬冬啊,你说如果当时咱们走了,会不会不一样?”吴远山的手又颤抖了,他眼睛微红,有些期待地看着女人。 
“大概吧。”沈晚冬垂眸,越发小心翼翼地回答。她不敢说真话,七年前她就看透了他的虚伪与狡猾,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重来一次,她依旧认为,二爷会选择李明珠。
“你!”
吴远山微怒,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变了,心里早都没他了。
“哼!”吴远山转身,偷偷抹了把脸,坐到上首的椅子上,面色依旧沉稳,嘴角勾起抹歹毒的笑:“你对安国公了解多少?”
“他是妾身的丈夫,理当知心。”
“哦。”
吴远山鄙夷一笑,道:“本官听说当初你为了跟他,不惜与小叔闹翻;本官还听说,你本来跟章谦溢拜堂成亲了,是安国公强抢了你,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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