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油纸伞》第51章


那个自称是自己表哥的男子,即使以身赴死于烈火之中也站得挺拔笔直,仿佛他只是去赴一场盛宴,而非生离死别。
想到封珏,便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找回来的那个鲁班锁。
她打开藏在暗处的包袱,里面除了画卷,便是一个小布袋。小布袋曾经用来装过桔子,如今里面却是一堆木条木块。阿四打开布袋子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在潭州知州府的那一幕。
彼时,她正对着清风朗月的苏公子发呆,却不知人家眼睛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枕头下压了东西。
阿四当时心中急跳,一面纠结要不要找苏幕遮参详,一面却不知为何地撒了谎。
“什么画?你眼花了吧,是这个!”说着,她回过身来一遮,手从枕头下一把取出了鲁班锁,然后勉强一笑,“是个鲁班锁,我不太会玩,苏公子会吗?”
事实上,当时露在外面的,的确是画卷的卷轴。阿四自认为急中生智,却也知晓掩饰得太过明显。
苏公子当时什么表情呢?
唔,他好像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顺其自然地接过鲁班锁,眯着眼睛笑了笑,道,“看不出来啊,阿四姑娘童心未泯。”
阿四忐忑一笑,“这个,”指了指他手中的鲁班锁道,“太难了,玩了好几天,我却连拆都拆不开,更别说装了。”
苏公子闻言瞥了阿四一眼,先是拧眉细细看了一番。继而唇角爬上了丝丝笑意,然后手指灵活地旋转着手中方块,几个轻按拉取。眨眼之后,榫是榫,卯是卯,对阿四来说难于上青天的鲁班锁竟然被完全拆开。
阿四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堆长长短短的小木条,磕磕巴巴道,“苏。。。。。。苏公子。。。。。。好,好厉害!”
苏公子粲然一笑,把玩着其中一截木条居高临下道,“这个鲁班锁与一般的鲁班锁不太一样,难度的确颇高,也不怪你拆不开了。”
阿四一脸崇拜地点头,笑呵呵半晌才反应过来,丫的这不是变相地夸他自己聪明,损自己蠢么?!
“如何,是不是要我装回去,然后教一教你。唔,其实吧,”苏公子弯起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动一动,其实也不是非常难的。”
当时的阿四嘴角一扯,脸色不太好看,瓮声瓮气道,“不用了多谢!苏公子都帮我拆开来了,难道还装不回去吗?”
说完,也顾不上苏公子说了些什么,一把将拆开了的鲁班锁夺了回来。
事实证明,即使苏公子将鲁班锁给拆了开来,她阿四也依然装不回去!
阿四颓然地把玩着这些鲁班锁的根柱,既不甘又无奈,“真是奇了怪了,小小几段小木条,竟将本姑娘给难住了!唉。。。。。。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也不是我阿四不聪慧,只是本姑娘不屑于耍这类小娃娃耍的玩意儿!罢了罢了,本姑娘能屈能伸,求他一求又如何?人家苏幕遮,可是闻名当世的鲁南苏公子!”
自我安慰一番后,阿四下定决心要去找一找苏幕遮。于是,收拾好东西,梳洗装扮,然后让楼下小二送上些吃食。
等到阿四出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此地乃是宛城,位于京城之南。再北行百里,穿过两个小镇,便能进入轩辕国都城。
清晨的宛城人流稀少,街上的商铺大门紧闭,连做早起生意的包子店也才刚刚开张。
阿四呼吸着空气中尘土和早点的混合香气,出了临时下榻的客栈往西而行。她要去苏幕遮所住的另一家客栈,于是一路穿街过巷,最终在一处偏僻的街角停下了脚步。
然而,一停下来,阿四便忍不住后悔了。
清晨的宛城还不是很亮,高高的房屋矗立在两旁,因着微弱的光线显得影影憧憧。稍有风刮过,天地间便响起沙沙沙的声音,衬着随风摆动的树枝,格外渗人。
更渗人的是,沙沙的声音中夹杂着单调且诡异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好似有人穿了木头的鞋子,走在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哆!哆!哆!
☆、第50章 啧啧啧
哆!哆!哆!
青石板路上单调的敲击声,回荡在空寂的小巷里。
“谁,出来!”
阿四蓦地回头,空荡荡的街路上除了随风扭动的树影,便再无其他,连那诡异的哆哆声都刹那消失无踪。
她下意识地往有些晨光的地方挪了挪,又侧耳听了半晌,确定毫无声响后才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才抬腿了走了几步,“哆哆哆”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阿四心中狂跳,却也不敢回头,闭着眼睛埋头就往前跑。只是,她跑得快,后面的哆哆声也跟着快,甚至有越来越急的趋势。而她一停,那声音也跟着停,直到她再次赶路。
阿四在宛城已经逗留了几日,这是头一次觉得此处的巷子是那么的长,长到没有尽头似的。
第五次停下脚步的时候,阿四决定不走了,干脆踮着脚尖往回走。
是人是鬼,本姑娘倒是要见它一见!
眼看着走到一个拐弯口,就要准备往左拐,却见一个黑影倏地窜了出来!
阿四只来得及看清对方那一身乌漆墨黑的长袍和倒披在脸上的头发,便觉得眼前一晃,一把尖刀朝她递了过来!
“哇呀妈呀!”阿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头一扭,撒腿就跑!
“嘿嘿嘿。。。。。。”
哆哆哆的声音愈来愈急,伴随着一连串沙哑刺耳的欢笑,如同刀剑划过铁片一般,异常难听。
阿四再不犹豫,提气猛纵,眨眼便跃到了几丈之外。接着,脚下一错,无头苍蝇似地往亮一点的地方发足狂奔。
真不怪她没出息,用刑关的话来讲,她阿四浑身上下拿得出手的,也就这跑路的功夫了。
好在,随着阿四憋足了劲的一路飞奔,身后那怪异的声音越来越轻,取而代之的是前方时断时续的吆喝叫卖声。
天光放亮了,两边的商户都陆陆续续开了门,赶早市的百姓各自行色匆匆,主街道上人迹也渐渐多了起来。
阿四在混进人群的一瞬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脚下动作不慢反快,飞速朝前奔去。
宛城有条路叫做月阳路,月阳路上有家月阳客栈,客栈坐北朝南,坐落在闹市中心,生意异常红火。
阿四到达月阳客栈的时候,苏右正急匆匆地往外赶。两人一进一出,又都是闷头快跑,直接就撞了个满怀!
“哎哟!”
阿四被撞得头脑发晕,她还没说什么,苏右一个大男人却哇哇大叫了起来。一个纵身弹跳,仿佛怀中的女人是个吃人的恶魔一般,骤然跳出了一丈开外!
“阿,阿四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他一双眼珠子差点要瞪到地上来,先是鬼鬼祟祟扫了一眼二楼上那半开不开的窗户,见那窗口有人影闪过,便哭丧着脸道,“阿四姑娘,你,你走路怎么不看路的?你说你老大清早,撞哪儿不好,撞我身上干嘛?”
阿四今早心情也不好,见状一手揉着发疼的肩膀,蹙着眉头恼怒道,“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叫?明明是你撞了我,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苏右被吼得一愣,撇了撇嘴嘀嘀咕咕道,“大清早的,一个两个都这么冲是什么毛病?”
“你嘀嘀咕咕的以为我耳朵聋了么,你说谁毛病呢?”
“我,”苏右梗了梗脖子,又马上垂头丧气道,“我有毛病行不行?!”
“你家苏公子呢?”
“呃,”苏右瞅瞅阿四,想了想才道,“公子起了,此时应该用完早膳,阿四姑娘,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二楼的房内,苏公子一身家常装扮,手执一颗黑子,正拧着一双好看的眉毛不知所思。
棋盘上黑子错落有致,白子已然被吃了一大片,他捏着那颗黑子迟迟不下手,双目放空,仿佛走神。
阿四和苏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阿四不懂棋艺,瞄了一眼棋局,随口道,“白子都快被杀得片甲不留了,大势已定,一颗黑子而已,犯得着想这么多么?”
苏幕遮闻言收回了满腹心事,一双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阿四,然后又垂头打量着棋局,闭了闭眼,缓缓道,“大局虽定,这颗棋子却不太一般,苏某,有点。。。。。。有点舍不得用在这里啊。。。。。。”
阿四疑惑不解地看着难得犹豫的苏幕遮,一双杏眼里满是好奇,“一颗棋子而已,又有何舍得,舍不得的呀?”
苏幕遮听后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反倒是跟在阿四身后的苏右,见状缩了缩脖子,又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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