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428章


小宁王仿佛觉得有趣,勾起唇来:“就因封国在大宁,才叫宁王;不在大宁了的,还怎么叫宁王啊?所以你说孤王不回大宁,却回什么南昌呢?”
藏花眯起眼来:“王爷好大的胆子。皇上的旨意你也敢不听了。”
“皇上?”小宁王咯咯一笑:“你说谁是皇上?朱见深?还是往上数,燕王朱棣?”
藏花摊手:“王爷这是明知故问。”
小宁王冷笑:“你又何尝不是明知故问呢?太祖皇帝从未将皇位传给燕王朱棣过,所以他和他的子孙当的哪门子皇上?这个皇上不过是他拥兵自重,从当年的建文手里抢来的罢了。他能以亲王之身拥兵,然后封自己是皇上;本王一样是亲王,便也一样可以拥兵,可以将来自封为皇上。”
“再说当初朱棣起兵的时候,便与我先祖商量好,合兵一处,同谋江山。事成之后双分天下……可是他事成之后却自封为皇上,忘了曾经的诺言,更将我宁王封国改为南昌,从九边重镇变成无足轻重……呵呵,我凭什么要认他是皇上?”
火上煨着的一壶花雕正到了妙处,车厢里酒香流溢,酸酸甜甜。
藏花拈了一枚蜜渍梅子扔进酒壶里,那酒香便更清甜了。
藏花斜靠在车厢壁上,指尖撑着额角,眯眼望小宁王:“这么要紧的话,王爷怎么会与我说了?王爷从前可一直对我心存防备,这回这么轻易就说了实话,可不太妙。”
小宁王扬眸望来,伸手捏了捏藏花下颌。
“从前种种,你也怨不得我。谁让你选择投靠了司夜染,回到我身边儿时也只是为了监视我呢。我要是将心里话都掏给你,那立马就得传进司夜染耳朵。传进了司夜染的耳朵,那皇上自然就知道了。”
藏花哼了一声:“那刚才怎么还是说了?怎么,想好了要送我上路,所以最后吐两句真言给我?”
小宁王也没恼,只着迷地盯着藏花眼角的那一朵明丽无双的兰花。
“……是因为这朵花儿啊。”

藏花便下意识伸手去抚。伤早就好了,可是此时摸上去,那疼却还是鲜灵灵的。
他个晨光青蓝的早晨,他淌着一脸鲜血,万年成灰地奔出大人的观鱼台。只认定了大人是惩罚他,在他眼角刺下一朵梅花。他这么一路跑回私宅,直到洗净了脸上的鲜血,再细细看来时,才愕然发现那竟然是一朵兰花!
那一刻他呆坐在菱花镜前,久久无法呼吸。他从不敢想,那是他最最隐秘、最最不敢对人道的心事,却有这样的一天,跃然而上眉间。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机可回避……
原来,原来,眉间才是最通心之处。他那么不敢示人的隐秘,还是悄然浮上眉间,绽放成了一朵兰。
不知怎地,那一刻他心上曾有的沉重,忽地一下子便放下了,释怀了。
既然藏不住,既然做不到,便这样也好。
闭起眼来去揣度大人的心,竟再难寻得仇怨,反倒——那一刻泪如雨下。
原本从来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大人。他最最惴惴的心事,大人索性帮他挑明。大人给他取名“藏花”,却不叫他再继续隐忍地藏,大人帮她将那花正大光明地绽放在了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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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没忘记那年的承诺(第一更)
乾清宫。
司夜染向皇帝跪奏,说捉到一名擅出宫禁的内官。该内官于通往简王藩国的途中被西厂番子擒获。司夜染请皇上的示下。
皇帝眼波一扫,张敏忙将大包子等几个小内侍遣出寝殿去,他亲自将寝殿门关严。
皇帝正襟危坐:“身份可查清了?”
“查清了。”司夜染垂首恭答,地面的金砖映了灯影,斑驳迷离地辉映在他面上:“是太后清宁宫里的人。澉”
皇帝眼眸微眯,却问:“你怎么看?”
司夜染缓缓抬首:“圣上恕奴侪冒死直言:既然是太后宫里的人,便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去了简王藩国。此举,必有不可告人之秘。玛“
皇帝倒是淡淡笑了笑:“母后在这世上只有朕和简王两个亲生儿子,简王十九岁便离开京师去了藩国,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太后思念幼子,便叫身边人赏赐些东西去,聊表慈母之心,也是有的。”
皇帝将一切都推开,不过只等着他来说明白罢了。司夜染心下便更是无波也无澜,静静道:“皇上慈心,更以母子、手足情分为重。可是恕奴侪斗胆,怕是太后与简王并不做如是想!”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小六啊,你倒说说。”
司夜染悄然叹一口气:“太后是派那内官前去联络简王,叫简王悄然准备,只待皇上驾崩,便叫简王夤夜入京继位的!”

寝殿之内一静。静得远远近近只能听见那水动的钟摆哒哒地响起来。
便是司夜染自己也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那年的除夕,他被皇上拘在自鸣钟处里,耳边就是这样宛若波涛般远远近近涌来的钟声。
彼时唯一能冲破那钟声,能叫他心空重复一片澄明的,只有那一个人的声音。
彼时两人还在闹着意气,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故意反着说的……如今想来,便是那些闹意气的话,却都是甜的。
他还想起——那时说过,要在下一年的除夕,带她到广州市舶司,看那些西洋人用红衣大炮在海天之间打出来的水墨画卷……
此时,便已近年底了呢。
彼时以为那么容易便能达成的一句诺言,此时想来,已成痴梦。
如今他被皇上紧紧拘在京师,她则在草原深处音信杳然。别说携手同看焰火,便是见上一面、通上一句话,都已难比登天。

司夜染出了一会子神,皇帝坐在龙座上也出了一会子神。
皇帝这才缓缓道:“小六啊,无论朕怎么做,也改不了古往今来帝王家的手之争,是不是?朕自问侍奉母后至孝,每隔三五日总要赴清宁宫亲自陪母后用膳。母后用膳的时候,朕便忘了自己是君王,只执普通百姓家儿子的礼节,站着亲自伺候母后,给母后夹菜,甚至亲自替母后试菜……”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睛:“朕与母后的母子情,从一开始就薄。母后生下朕后,便被景泰软禁起来;后来父皇归来,母后又陪着父皇一起被锁在南宫……朕再见到母后,已是十岁。”
“十岁……朕长大了,而母后怀中也又有了简王弟弟。朕过了那么依赖母亲的年纪,而母后也将全部的母爱只留给了简王,朕与母后渐行渐远。”
“朕也深以为憾,于是等朕登基之后,便用尽了心力侍奉母后。这么多年来,朕也唯有在贵妃一事上始终与母后龃龉。除了贵妃之事,朕便没有惹母后不欢喜的地方——可是小六你说,母后她为什么还是不肯将给简王的爱,转移一点给朕呢?母后难道不明白,朕也十分十分渴望她的爱么?”
皇帝怆然地笑:“简王十九岁那年,离开京师赴藩国,母后拉着简王的手哭得晕倒在地。彼时朕还劝解母后,说简王走了,朕会将简王的那份孝心一并都扛起来。可是母后却冷冷瞧着朕,对朕说‘这回你弟弟走了,再也不准回来,皇帝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呵呵,呵,朕是真的以为如愿以偿,真的以为母后只是朕一个人的母亲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全心孝养,到头来母后却还是想着简王,就连朕这个皇位,都要在朕春秋正盛的时候儿,忙不迭地想要留给简王。”
“母后,母后啊……儿子真的不明白,同样是亲生的儿子,母后为何就要这样对待儿子呢?”
皇帝说到后来,忍不住声泪俱下。张敏连忙走上前来,用自己的身形挡住,给皇帝留下一点尊严。司夜染便更是伏地不敢抬头。
皇帝哭够了,红肿着眼睛望着司夜染:“小六,藩王之患,你是最懂。若不削藩,藩王迟早酿成大祸;若削藩,恐天下又会埋怨皇帝残害手足。于是朕真是迟迟难下决断啊……”
司夜染无声吐了一口气:“圣上,奴侪理应为圣上分忧。皇上不好做的事,便交给奴侪来做吧。奴侪的西厂,定为圣上将此事料理得妥妥当当。”

翌日一早,司夜染亲自送初礼出京。
初礼向司夜染敬酒:“皇上不肯公开削藩,恐惹天下人唾骂;可是皇上却又担心藩王造反,于是藩王便不能留——大人当初帮皇上平定过先代宁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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