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435章


他走上前来,将那荆钗替吉祥插进发辫:“是小六帮你做的,是不是?”
吉祥便是一震,再抬起眼来,眼中终是有泪。
她想要跟那狗皇帝同归于尽,用的也只想是他当年替她削的这两支荆钗。彼时他们都还小,都刚进宫不久,他没能力给她金玉的首饰,便亲手替她削了这么两根。她便也跟宝贝似的收起来,随身带着,每日里都要细细拿出来摩挲……
那段少女的心事,是真的。她未曾骗过他。
皇帝插好荆钗,退后一步,微微眯眼:“嗯,好看。此时若用的庸金俗玉,反倒埋没了你的清丽。便是这样丽质天生,才最是可人。
皇帝这话越说越明白了,大包子听得心下一片滚烫。
他便赶紧劝着吉祥:“还不谢恩?皇上一片体恤之心,你可千万别再闹了。皇上心怀天下,自不会与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你快点谢恩,然后陪皇上进内书库择书。时辰不早了,若是冻着了龙体,咱们都担待不起!”
皇帝也赞成:“朕倒还好说,可是你穿得这样单薄。你对朕的怨,朕容你慢慢细说;只是现下你还是陪朕进书库吧。”
吉祥眼中的泪痕未干,内心百般挣扎。
而眼前这个男子的眉眼之间,更是在灯影迷离里化作了司夜染的脸。
虽然皇帝年过三十,司夜染还是个少年,但是他们毕竟是血亲,眉眼之间的神情极为相像。更叫她无法自控的是,司夜染这样眉眼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体贴备至的温柔神情,而偏偏是眼前这个大大的仇人、第一回正式面见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对她这般温柔呵护……刹那之前,叫她恍惚。
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不是那个狗皇帝?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十几年后的大人?
大人现在对她绝情,是不是还是因为少年心性,一言不合不肯让着她;可是等他再长大十年,到时候他就会让着她,不再与她生气,不再跟她说割袍断义,而是会用这样温柔宽容的目光凝视着她了?
她心下狠狠一恸,便垂下头去,率先奔上台阶,将皇帝和大包子都甩在背后。
哗啦啦锁头被打开,她的泪也滚烫地落在了手背上。
她真没出息,灰了无数次心,也警告了自己无数回,可是竟然直到此时,却还忘不了他……

三人进了书库,四壁挡住风寒。好歹暖和点了。
可是书库里为防走水,冬天也不能用火盆,于是终究还是冷的。
皇帝的眼睛更是从进了门儿就没从吉祥的身上移开过……
大包子便赶紧趁机说:“皇上,这内书库里不能取暖,别冻坏了您的龙体。您要什么书,这便叫奴侪赶紧去取。取完了,奴侪好伺候着皇上赶紧回宫安置。”
皇帝便有些不耐,微微皱了皱
眉,随便说了一套书名。大包子循着书目,便一架子一架子地去找。皇帝则自在地跟吉祥说着话儿:“你冷不冷?”
吉祥绷紧面孔:“不劳皇上费心。”
皇帝反倒一笑,冷不丁伸手捉住吉祥小手,谈了谈温度,便随即放开。
“皇上!”吉祥又羞又恼。
皇帝哈哈一笑:“是你不肯告诉朕,朕只好自己探探。你还是冷了,回去披件衣裳再来。”
“微臣说了,不劳皇上费心!”吉祥急得恨不得跺脚。
皇帝闻言便轻轻挑了挑眉间:“嗯哼,终于跟朕自称‘微臣’了。如此说来,你方才对朕的气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不再想弑君,而是又当朕的臣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吉祥急忙反悔。
皇帝却笑了,随手抽出一卷书来,点住了吉祥的嘴:“好了,不准跟朕顶嘴。”

大包子叮当地抱着一摞子书回来,小心翼翼盯了一眼两人。
皇帝便嗯了一声,又说了一个书名,又叫大包子去找。大包子便认命又朝另外一个方向的尽头的架子找了下去。
皇帝见大包子没了踪影,便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吉祥的身上。
那衣裳上还带着皇帝的体温,吉祥被烫着一般连忙跳开,一把扯下来扔回给皇帝去:“皇上自己留着吧,微臣不敢用!”
皇帝笑得便更轻松:“你不敢用什么?这也不是朕的五爪龙袍,不过是一件内侍的衣裳。你纵穿了也不违制。听朕旨意,穿上!”
皇帝便又亲手将那衣裳给吉祥裹上,两只袖子索性在她锁骨处打了个死结,叫她解不开。
此时此境,吉祥的脑袋完全无法自如运转了。
对于皇帝,她有自己的谋划。她首先想杀了他,其次想利用他。可是哪里想到今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皇帝,却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他不再是废后口中那个薄凉无情的少年,也不再是僖嫔口中那个恩威难测的中年君王,她甚至不再是司夜染口中那个城府极深的孤家寡人。
今晚夜色中的他,像个淘气的孩子,像个恣肆的少年,没有架子,没有距离,全身上下都是温暖放松的微笑,甚至还带着一点调皮无赖。
她没防备,便一下子溃不成军,不知如何组织防线。
她面上的神情逃不过皇帝的眼睛,他便垂首微笑,“给朕讲讲你和小六小时候的故事。小六那孩子淘气不淘气?长大了驯得一手好鸟技,是不是小时候净爬树掏鸟窝来着?”
吉祥又是重重一惊。此时皇帝眼中的——她没看错么,竟然不是防备不是嫉恨,而是——慈爱?
她便别开头去,轻轻闭上眼睛:“他是爬树掏鸟窝,不过不是淘气。他是想借此爬上高高的树梢,高高地想看一看大藤峡外面的世界。他知道他不是大藤峡的人,他知道他不该永远埋没在大藤峡里,所以他想变成展翅高飞的鸟儿,他甚至想变成高天上的那片流云,高高地看得见山外的天地。”
彼时坐在高高大树的树冠上,那个孩子意气风发却又难掩哀伤,他向她指着山外的那片世界,一字一字道:“……那叫,大明江山。是我的,大明江山。”每每说完,他便双泪成行。
☆、29、提 亲(更1)
那时坐在高天流云、四野青碧之中,望着那个隐忍流泪的他……她便知道,从今往后她都要痛恨那个身在京师、篡占了皇位的那个男人。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妙目黑白分明,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一定将那江山给你夺回来。我会让那个皇帝不得好死。”
她对他许下的誓言,远在皇帝下旨诛灭大藤峡之前。
那是她对他的一颗初心。不染纤尘,轻灵剔透。
只是到如今,无论她怎么解释给他听,他却都已经不相信了庆。
也许是他变了,因为后来出现的那个岳兰芽;也或许是她自己变了,她对皇帝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而是后来加入了族人的仇。
时光易改,人心善变,都已挽不住,寻不回发。

得了银子的牧民,唯有赴大宁的榷场购买粮食。只因大明与草原关系紧张,唯有大宁地区因实际控制者是同出草原的兀良哈三卫,此处的关防形同虚设,所以榷场才能一直保留。
可是大明民间不准银两直接交易,必得到银号兑换成大明宝钞或者铜钱。雨水牧民们不管来自何方,都必定要到大宁的“汇源银号”。而这天下几处最要紧的银号,实则却都是皇店,出于御马监门下。只不过外人无从知晓罢了。
这日隋卞又早早开了门儿,坐在柜台外头喝着热茶,瞄着门外。
寒冬腊月,地冻天寒,不过这银号里的买卖却是一日都未曾断绝过。
这不,遥遥晨雾寒气里便又走来了一对父子。进门来问兑换银钞之事,言谈之间一看就是读书人。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看着生人并无恐惧,反而沁着一股子冷静自持。
隋卞看着喜欢,便从茶盘里抓了一把果子给那孩子。
那父亲千恩万谢了,忽地问:“不知贵银号除了汇兑银钞之外,可还当当?”
隋卞眼珠子一转,立即点头:“当啊。钱财如流水,凡是跟银子有关的生意,小号都做。”
那父亲便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客气递给隋卞:“不知这画中笔墨,掌柜可曾识得?”
隋卞展开一瞧,眼睛便是一眯,嘴上却连连称赞:“大家手笔,大家手笔。依本柜看来,倒像是前朝耶律楚材丞相的墨宝!”
那父亲显然寒了一下,却也随即点头:“掌柜真是慧眼。”
隋卞便连忙将那幅画拿进柜台里去,特地又数了厚厚一叠的宝钞出来交给那父亲,作为当当的钱。还特地又包了一包果子蜜饯给那孩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