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453章


小宁王便更是得意大笑:“哈哈,急怒攻心了!原来你对这个兰公子,是真的窝进了心眼儿里去了!可是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跟她注定无缘!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那样的人,就算能接受司夜染,却也怎么都接受不了你!”
“我知道。我心里从来就都是明明白白。”藏花一口鲜血喷出去之后,余下的鲜血沁在他唇上,便仿如最最鲜艳的口脂。
他略有些虚弱,可是面上却又重新浮起笑意。那笑如梦似幻,那笑由衷而发。
实则便是这一场被悬吊的酷刑,他也并不以为苦。
彼时他也曾经因为对她的嫉恨,而将秦直碧吊在山洞里过啊。他彼时不是恨秦直碧,他是在恨她啊……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于是便用这一场悬吊,赎了从前的罪过吧。
他怜悯对盯着小宁王:“王爷,你知道么,我从来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叫她知道我对她的情。每每思念了她,或者因为腰。下的此物而肖想于她了,我都会惩罚我自己。”
小宁王听得津津有味:“怎么惩罚?抽自己的嘴巴么?却也没见你面颊红肿过。”
藏花便笑了:“王爷说错了。以我藏花的手腕,对人狠,对自己岂能不更狠?”他歪头而笑:“我喂自己——毒物。”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想得淡时,只喂我自己粗浅的毒物;待得越想越深,那毒便也越用越烈……到如今,跟着王爷离开京师的我,不过一具行尸罢了。”
小宁王也是吓了一跳:“你竟能对自己狠下这般心来?”
“为什么不能呢?”他笑得越发娇艳:“当越来越觉得自己活下来是一个多余,越来越明白活下来却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会越来越对死亡生出欣羡。如果能死,能安安静静地睡着,永远再不醒来,该有多好啊。”
他歪歪头,闭上眼睛:“我现在,真想睡了。王爷,你陪不陪我?”
小宁王一怔:“你就这么肯甘心放弃了?你难道不等着司夜染来救你?你说他这么久还没现身,说不定就是来救你来了啊……你难道心下真的没有这般半点的期冀?”
小宁王怎么肯善罢甘休:“哦,对了,在你和兰公子之间,他永远只会顾着那兰公子而放弃你。所以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到这儿来呢?他应该去威宁海了,他应该去救他的心上人了。”
藏花没有半点不快,反倒微微笑起。
他也想这么做呢,所以若是大人真的去了,他怎么会有半点的不快?
“你又笑了,你笑什么!”小宁王再度抓狂起来:“原来你的心里虽然有了那兰公子,可是你还是不恨司夜染,是不是!可是我告诉你,他却绝不可能对你也是此心——你瞧他在你眼角刺下的那朵兰花!”
“你还说什么永远不想让那兰公子知道你的感情,可是倘若那兰公子看见你眼角那花,她立时便知道了!她一定会因此而远离你!司夜染多狠的手腕儿,一朵花刺就能彻底断了你和兰公子的干系——亏你还不恨他,哈哈,好笑,真是笑死孤王了!”
☆、46、相对浴红衣(上)
小宁王得意到了极处,张开大嘴仰天大笑。
灯影迷离,晃了眼睛,他便眼也闭上了。想
笑声未绝,便忽地只觉颈上一冷!
还没等睁眼去看,颈子便被森凉的手指捏住。有宛若冰山雪峰一般的人无声贴住他耳际,语声绮丽宛若冰雪化成的妖精。
“王爷觉得好笑,是么?那便笑吧,笑得再开心一点儿。”
犍。
小宁王一声笑便卡在嗓子眼儿,笑声变成了低沉沙哑的绝望呼声。
一枚柳叶儿般又薄又窄的刀刃,此刻正毫不留情地抵在他喉咙上。冰冰凉凉压住他的声带,叫他做不得大声,更不敢做大声。
灯光悠然一转,那人转到小宁王面前来。一身蒙古汉子的装扮,却映着一张如冰似玉的脸。一双凤目悄然一转,眼角便似有霰雪纷纷扬扬飘散。浸在光里,聚成白凤之尾。
“司、夜、染!”
小宁王又惊又惧,声息从牙缝里挤出来,已变成恐怖的低喊。
司夜染却没瞧他,颈子微微一转,眼角轻抬去望吊在半空的藏花。
“那两条绳子能奈得你何?你有时间与他斗嘴,怎不早早磨碎了绳子下来?还是说,你自己竟不想活了?”
藏花黯然垂下眼帘,“大人……”
黯然之后,绑住他手腕的两根马缰绳便应声而断,他宛若一片颓败的秋叶,无声落在桌面上。
那两根绳结摇荡在灯影里,分明早已被磨开了三分之二之多,只需再稍稍用力便早就断了。
大人说得对,藏花实则一边与小宁王斗嘴,一边早已瞧瞧将绳索磨开。只是他求生的心气儿并不盛,反倒有一点小小迷恋这种挣扎于生死边缘的痛苦。
宛若只有这种痛苦,才配得上他的心啊。
司夜染眯眼斜睨着颓然跌倒的藏花,哼了一声:“今晚难得心情这样好,宁王千岁笑得开心。那便不如叫宁王千岁今晚便上路吧。”
小宁王浑身一震,想要挣扎,司夜染却早就捏住了他脉门,让他半点都动弹不得。
司夜染轻轻叹了口气:“花,送他上路是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藏花心下微微一震,整理好衣裤便肃然起身,接过司夜染手中薄刃。
刀刃一转,将小宁王脖颈抬高。

司夜染便也松了手,照例掸了掸身上的浮尘,负手立在灯影里,傲然回眸盯住小宁王。
“现在明白你自己错了吧?我是给他眼角刺下兰花,可我却不会不管他。当年我将他亲手救下,这些年他跟着我出生入死,他的命便只是我的。他的命十分贵重,不是你这样的人要的起。你既敢伤他辱他,那我就得先要了你的命。”
司夜染说罢抬步就朝外去。
身为冷血杀手,这一刻藏花的手腕和指尖抖都未曾抖过,可是他的心却终究颤成一团。
便霍地转头望过去,急声叫:“大人!何往?”
司夜染停住脚步,微微回眸。可是目光却未对上藏花的眼睛:“你以为,我会去哪儿?”
藏花心上便又轻轻一颤,却已释然而笑:“大人当真不该为属下这条命而耽误了这些时辰。大人快去吧,余下的时间已不多了。”
司夜染便忍下心中一声长长叹息。
他摇头:“一刻钟后,长城关口,你提着小宁王首级等着我。”
藏花终是浑身一颤:“难道大人不是要去?那大人这便又是去做什么?”
司夜染却不再说话,掀开帐帘,孤单的身影融入夜色,飘然远去。

帐篷里肃然一静。
藏花收回目光,全都落回小宁王面上。
薄刃在他手中宛若拥有了生命,灵活地上下游动,便吓得小宁王只得转着颈子跟着上下转动。生怕那薄刃微微一偏,他的喉咙就断了。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藏花无声笑起来。
那笑容越扩越大,可是他依旧不发出半点声音。
随着他的笑,他眼角那朵兰花越发妖冶潋滟,他眼中的血丝便也如胭脂一般鲜艳迷离。
眼前这个人,也是与他这一生爱恨纠。缠的人呐。
这个人终于有一天落在了他的手上,终于到了他与这个人尽算旧债的时候。
这样的时刻来得猝不及防,这样的时刻他却不舍得它太快便结束了。
对待这个人,若依着他自己的性子,他恨不能好好地坐下来,多耗费些时日,一寸一寸地取了他的性命去。古来凌迟之刑,最长的不过剐了三天三夜,三千多刀;而用他的手法,他非要活活料理他七天,叫他尝够了各种各样的滋味,才肯叫他去死。
至少,也得像他当初料理长贵那般,耐心地用一个傍晚的时间,细细地将长贵身上的皮完整地剥下来,完美地不缺少一厘一毫,内里填进草之
后还能是个长贵的模样才行。
可惜了此时尚在军中,这帐外就是他的部下。时间容不得他细细去办完这件事,大人也说了只给他一刻钟的时间。
可是时间纵然紧迫,他却也舍不得叫这一刻那么快递溜走呢。
否则,他如何能与这个人算得清这么多年来的恨,这么多年来的怨,这么多年的悔?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不男不女的样子,啊?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他怎么会——便是眼角绽放兰花,他却也还是根本就不敢出现在那个人的眼前?
大人两手鲜血,背负她一门血债,却还能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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