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645章


兰芽倒是一笑,走过去拎起了慕雪:“走吧。人人都有自己的命,逃不开也争不过。我都不争了,你又还争什么?”

接下来的三天,秦直碧非但没机会跟兰芽圆房,反倒连兰芽的门儿都没进得去。兰芽在小窈面前忍了,回到房间里便撒开了脾气,在里头拿捏慕雪,在外头推拒秦直碧,闹得府里交头结舌。
一直关注着情形的秦令仪自然也听说了,又不好亲自来劝,便叫雾茗早早搬过来陪着兰芽。
雾茗懂事,没着急劝,只是守在旁边静静观察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帮着兰芽梳头的当儿,雾茗便静声静气地说:“府里人都传说,姨娘是因为被夫人欺负了,跪了整夜,所以这才怨恨相爷。”
兰芽从菱花镜里望着雾茗:“你不信?”
雾茗轻轻摇头:“姨娘不是如此不识大体的人。”
兰芽便也顾不得头发,转过身来盯着雾茗:“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雾茗想了想:“姨娘只是设法不让我舅舅进门来。就连姨娘不放过慕雪,也是同样的道理。否则以姨娘的眼界,何至于跟一个小小的丫头过不去?”
兰芽心下又是心惊,又是惭愧。竟然全被个十岁大的小姑娘看穿了。
雾茗倒是依旧淡淡的:“姨娘不必觉得汗颜,因为我的心里总归是向着姨娘,绝不会对外人说出去的。我只是想提醒姨娘,我这一点小心眼儿如何与舅舅的睿智相比?我都能看明白的事,舅舅怕是早就看明白了。舅舅却依旧还是在门外等了三天,只是为了宠着姨娘罢了。”
兰芽这才一怔,忍不住转眸望向门外。
冬日清冷的风里,那蓝衫的男子修如青竹,静立不动。………题外话………【大家不好意思,上一更秦直碧洞房那节,急着赶稿把小窈写成吉祥了。系统没给作者修改权限,所以只能那么挂着了,大家见谅哈~】
☆、64、小六,朕送你回南京
兰芽却也只能狠狠心,更衣出门,走到秦直碧身畔沉声道:“相爷请回吧。三天回门,皇上还在等着妾身回去复旨。相爷要紧,可是皇上更要紧。”
秦直碧面色苍白,抬起头来一张脸上仿佛只剩下了黑幽幽的眼瞳。
兰芽没敢看,垂首便走了出去沿。
乾清宫。
兰芽向皇帝叩头谢恩,皇帝重重赏赐。还说原本这些赏赐是该十五就送过去的,只是兰芽毕竟是侧室,皇帝若只赐侧室,却反倒显得正室寒酸了。再说秦越也曾经是皇帝的旧臣,也曾是状元、入职内阁,后来因与宦官的矛盾才辞官回籍,对此皇帝心下也有歉疚。
兰芽连连叩首,说明白皇上身为九五之尊,要一人心怀天下的为难。兰芽说自己是皇上的近臣,自己不理解皇上的难处,难道还要外臣,或者是早已辞官的旧臣来明白皇上的心意不成?
皇帝便又是几番唏嘘,说“张敏去了,小六也去了,如今最懂朕心的,也就只剩下兰卿你了。”
这一句话满含唏嘘,可实则里头却透露出庞大的内涵。
譬如:贵妃呢?最懂皇上的,一定有贵妃呀,贵妃怎么忽然不在这个名单里了纺?
以及……
兰芽深吸一口气,眼泪便倏然滑落,“皇上说什么?奴侪怎么听不懂了?什么叫张伴伴去了,司大人也去了?”
皇帝轻叹一声,垂下眼帘来:“朕已收到奏报,昨晚……小六他突发暴症,已是去了。”
兰芽怔怔跪在地上,面上不喜也不悲。只是这么静静地跪着,这么忘了御前礼仪地睁大了眼睛直盯盯瞪着皇帝,仿佛没听懂,或者仿佛压根儿就什么都没听见。
皇帝便也连声叹气。
哀大之时,实则只是急痛入心罢了。便是这样,面上实则什么表情都显露不出来。只因为那一瞬,那颗心和这个人都一同死去了。死去的人,如何还能有悲喜和表情?
皇帝朝段厚努努嘴,段厚赶紧上前扶住兰芽,轻轻拍着后背,低声呼唤:“兰公公?兰公公……”
兰芽这才双肩重重一抖,整个身子一软,向地上瘫了下去。可是即将倒地的刹那才想起这是乾清宫,于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又强撑着跪直起来。
这样地不哭,生生地窝住,却反倒叫看的人更不忍,皇帝和段厚都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兰芽却还是只是淡淡一笑:“也算他造化大,竟然这样轻易地就去了。我家门几十口的大仇,竟然就这样了结得无声无息!”
皇帝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缓缓说:“总归,是用他得命抵偿了。相信岳卿家在天之灵,也明白你尽力了。”
兰芽却还是含泪叩头:“一命如何能抵偿几十条性命去?奴侪斗胆请求皇上,让奴侪对他鞭尸!”
皇帝也一颤,激动之下手掌重重拍在了扶手上:“兰卿啊,兰卿!朕明白你的心,可是……算了吧。”
小六死了,再有罪那副皮囊也终究是皇家的血脉!死了已经够了,若再鞭尸,那他朱家的列祖列宗如何能再原谅他?终归,那也是皇家的尊严。
兰芽哭得双肩颤抖:“可是那司夜染诡计多端,说不定只是假死脱逃,奴侪求皇上彻查此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奴侪心有疑虑!求皇上恩典,让奴侪亲眼去验一验他的尸首……“
皇帝却是叹息:“兰卿,你又说傻话了。他死了也是内官,内官有内官的规矩,暴死的连夜便火化了,哪里还有尸首?”
兰芽几声哽咽,便双眼一黑,仆倒在地……

皇帝急命段厚带人将兰芽扶到配殿,宣太医来诊治。
乾清宫上下乱成一团,正殿里只剩下皇帝一个人,独坐在龙椅上呆呆地望向殿门外的天光。
他也羡慕兰太监,嘴上说不疼,可是心里却实则疼到了深处,可是至少还可以这样当堂昏倒过去……可是他呢,他却必须要这样冷静地坐在龙椅上,再苦再疼也不能昏倒,也要牢牢地守住了这张龙椅。
他想起当年先皇被草原掳走,整个大明江山一片动荡的时候,他被皇祖母孙太后力排众议立为太子。可是因为他是庶出,臣子们还嚷着他的身份不够贵重,不足以压住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
那时候皇祖母便将他抱到龙椅上,说太子监国,然后对才刚刚两岁的他说:“孙儿啊,从此你便再不是一个‘人’,你不能再有人的喜怒哀乐。虽然你才两岁,可是却也要从此起藏起所有的悲欢,决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在哭,或者你在笑。任何人都不可以,就连你最亲近的人,甚或你娘,都不可以。”
彼时两岁的幼童,娘几乎是他全部的世界,他便被吓着,颤抖着问皇祖母,为什么连娘都不行?
孙太后叹息着说:“因为从你坐上这张龙椅开始,你就是这天下唯一的君,而就连你娘在内,其余所有的人,都只是你的臣,你的民。你所坐的这个位子,便注定了你在这世上只能是孤身一人。

“倘若看见了你的悲欢,那些人就会根据你的表情来揣测你的心情,进而反倒来利用了你,驾驭了你,那你就不是君,反倒是他们为君了……孙儿啊,这天下只能你是君,你要将整个天下,将所有人的悲欢喜乐都紧紧攥在你一个人的掌心儿,永远都不让他们知道你的真实心意,你这张龙椅才能坐得稳啊。”
因了皇祖母的话,从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结束了童年,学会了伪装。
接下来被废去太子之位,要苟活于皇叔景泰帝父子的压制之下苟延残喘时,他便永远只是傻傻地口吃,呆呆地笑,骗过了所有人去……
然后渐渐地,便是对着镜子,他有时候也看不清了镜子里的那张脸呢。那些毫无悲欢可言的神色,看似微笑也看似呆愣的神色,究竟是代表了什么呢?于是他给自己这样的神态取了个好名儿,就叫“一团和气”。
段厚悄然进殿,说太医用足了力气,兰公子已经醒过来了,没事了。
皇帝点头:“这三天,兰公子都是在秦相府里,一步都未曾离开,她身边也没有一个人手吧?”
段厚急忙回答:“自然是。这有秦府上下几十号人佐证。兰公子这三天跟正室夫人闹别扭,又因此而迁怒秦相,连带还跟个丫头闹得鸡飞狗跳。整整三天,这些事情府内的人都看得真真儿的。”
皇帝点头:“那就好。”
说罢愣怔许久:“吩咐下去,叫司礼监派人将司夜染的骨灰带到南京去,都洒在紫金山皇陵吧。”
那里有太祖朱元璋和高皇后马氏的皇陵,也有建文帝的父亲故太子朱标的陵寝。从前建文帝在位的时候,朱标也被追尊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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