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第66章


儿来了?”
乔氏听出皇后话中字句都是诘问发难,一时骑虎难下,不知如何应对,忽听阿喜在身后道,“娘娘,太医院楚太医来给娘娘诊脉了。”
乔氏更是一惊,急忙赔笑道,“娘娘既然繁忙,臣妾也不好多加叨扰,更何况今日熏香过重,别一会儿惹得娘娘不快,臣妾便罪该万死了!娘娘好生休养凤体,臣妾告退。”
楚辞进殿的时候,与和嫔擦肩而过,垂首侍立,阿喜见和嫔眼中惊慌瞧了楚太医一眼,待到乔氏完全步出殿内,忙对楚辞道,“楚大人可闻出和嫔身上这香有何异常么?”
话音未落,却见内殿清欢踉跄跑出来惊呼道,“楚太医快去瞧瞧,娘娘落红了!”
楚辞两步往殿内走去,钟离尔正坐在榻边,手指在纱幔上收紧,指节泛白,她抬眼瞧着楚辞,黑白分明的眼眸盛满恨意与冷冽,瞧得楚辞竟愣在原地。
阿喜忙捂嘴惊呼一声,扑上前去,“娘娘,娘娘可有腹痛么?”
楚辞这才如梦初醒,忙上前给钟离尔号脉,皇后面色有些发白,却对着阿喜摇头道,“只是略微有些落红,并未有剧烈腹痛,想来药效不大。”
楚辞阖眸回想片刻后道,“臣进殿之时与和嫔擦肩而过,闻见和嫔身上的香的确有几味,堪称霸道,天竺葵、夹竹桃、桂枝、一品红、百合、郁金香、含羞草、樟脑与麝香。不过因着和嫔在殿内待的时间不算长,娘娘此刻也只是受了些皮毛影响,并未伤及根本,落红也与近日担惊受怕有关,臣便开副方子,好生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皇后兀自笑了一声,缓缓扶住小腹,瞧着楚辞道,“你可知,前几日本宫在陈太医身上,也闻到了这味道?”
楚辞惊诧瞧着皇后,却见钟离尔冷笑道,“本宫今日试探问他,江大人的伤情如何,他便慌了阵脚,想来,这事儿也与慈宁宫脱不了干系。”
她胸口起伏片刻,忍了怒意,对着楚辞道,“乔太后这回自损八百,不得不放弃东厂,往后的事儿本宫虽难测究竟,可终归在宫里帮衬过本宫不少,他如今孤身一人……”
皇后咬了咬唇,只轻声道,“你明日去趟东厂,替本宫好生瞧瞧他罢。”
楚辞颔首,随即低声问道,“陈太医一事,娘娘要如何处置?”
钟离尔眼眸沉沉,末了瞧着楚辞一笑,“他们要害本宫,害得成是他们的本事,既然不成,本宫便断不能容他。今日你来坤宁宫之事勿要跟任何人提起,明日阿喜往太医院去,就与陈宗说本宫落红,要他前来诊治。”
阿喜颔首,皇后顿了顿,又道,“切记,就说事出匆忙,不要给他备录的机会。”
第二日,陈宗从太医院匆忙进坤宁宫给皇后诊脉,随即提笔开药方,交与钟离尔道,“娘娘勿要担忧,皇嗣无碍,只消好生休养,少动气、近日少走动便可。”
钟离尔笑着颔首,阿喜接过方子听皇后道,“有劳陈院正,陈太医医术高超,稳坐太医院院正之位,无愧实至名归。”
陈宗闻言心下一凛,忙道不敢,钟离尔便由着阿喜送了陈宗出去。
天鼎三年正月十八,坤宁宫皇后钟离氏怀有龙裔落红,龙颜大怒,追查之下,实为太医院院正陈宗开具药方刻意加害,皇帝下旨,革除太医院陈宗院正之位,关押大理寺,太医院一切事宜暂由楚辞掌管。
兰嫔扶着皇后踱步至浮碧亭,仔细着给皇后加了个汤婆子,碎雪寒冷,钟离尔的雪白狐裘似融在这方天地里,若非红唇黛眉颜色艳烈,险些就要与冰雪难分难辨。
秦珞瞧着皇后轻柔一笑,“臣妾已教哥哥托书与大理寺冯大人,陈宗在大理寺,定要交代一个幕后真凶的。”
皇后将汤婆子推到兰嫔手中,瞧着她勾唇摇首,“幕后凶手怎么也要有一个,却绝不是真凶。再如何波及,那位真凶位高权重,身份摆在那里,想必可高枕逍遥,就连和嫔是否定罪都难说。”
兰嫔凝神想了片刻,柔婉的眉眼带了丝疑惑,瞧着皇后轻声道,“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罪过,能诬到谁身上去呢?”
钟离尔昂首瞧着亭外枯枝落雪,颜色萧条寂寥,伸手理了理狐裘,“她们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推给谁最为稳妥,便是谁了。只不过若是慈宁宫那位剑走偏锋,非要跟本宫拼个鱼死网破,你与宁嫔,近日便要多加小心了。”
正月二十,大理寺于朝堂呈递陈宗供词,直指翊坤宫祁贵妃出此下策,以家人胁迫陈宗谋害坤宁宫龙裔。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兵部尚书祁兴邦于朝堂之上脱帽奏请皇上再查此案。
正月廿一,陈宗于大理寺畏罪自尽,皇上下旨,擢楚辞为太医院院正,翊坤宫贵妃抵死不认,碍于无铁证,暂判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僖嫔疏通侍卫,进到翊坤宫的时候,贵妃正坐在榻上闭目,面色冷然一语不发,瞧得僖嫔颤巍巍下跪行礼。
半晌,祁桑睁眼瞧着僖嫔冷笑一声,“从前只听闻,武皇当年为了后位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如今咱们这位皇后,不惜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排局布阵,虎毒尚且不食子啊!这份心性手段,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殿内极暗,僖嫔睁眼瞧着贵妃侧影,竟觉得形如鬼魅,抽气道,“娘娘是说,皇后想要的不只是……”
祁桑冷声打断她,“她想要什么,咱们谁也猜不透。钟离尔一手临摹绝技,篡改陈宗的药方易如反掌,皇上也不是不知。为着扶楚辞上位,将太医院握在自己手里,她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这一局,到底是本宫落了后手,被人算计了。”
阿喜添水,挽了袖子研墨伺候皇后临字,瞧着宣纸上游龙飞凤,不禁赞叹道,“娘娘的字愈发好了。”
钟离尔笔锋一顿,收尾处堪堪留了败笔,阿喜说罢方知失言,却见皇后垂眸念道,“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
她缓缓扶着扶手坐下,隆起的小腹已让她处处行动小心,皇后瞧着纸上诗文片刻,轻声道,“若可一生坦荡,烹雪煎茶,何畏寂寥,何须杀伐算计。”
阿喜瞧着皇后灯下容颜,几分憔悴寥落,心下难过,只道,“娘娘,皇上并未惩处陈太医的家人,咱们……”
皇后只觉心中疲倦,连烁容不下她钟离一族,是因着皇权,因着天下。如今易地而处,换她步步为营,难道与连烁就有何差别?
她为人母,腹中有着自己的孩儿,她说着昭告天下有多么在意这个孩子,不许任何人伤害他,可第一个伤害他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想,身在权利的漩涡之中,有多么身不由己,她如今也可体会二三。这个孩子将来得幸远离皇权纷争最好不过,可若不能,哪怕后半生日日博弈,她宁要万骨枯,也会为他厮杀出一条血路。
皇后伸手将书好的字揉皱,握紧在手中,轻轻撑着头对阿喜道,“托楚辞送信给方大人,陈宗谋害皇嗣,理应株连九族。”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教育孩子也是一门学问,我们尔尔会是个很有主见的好母亲的。
但她其实是个很心狠的人,对自己尤其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要命的打法。
明天生日啦,所以加更一章~零点见(明晚20:30还会有一更哦~)!
第56章 紫微徵
天鼎三年二月,督察院左都御史方卿愿当朝上奏,原太医院院正陈宗受贿谋害皇嗣,理应诛灭九族。上允。
同日,陈宗族人下狱,关押于大理寺,三日后,东厂提督江淇重伤初愈,于午门监斩陈宗案牵连者一百廿四人。
天鼎三年六月廿七,钟离尔午后在殿中摆了一局珍珑,手握黑白子由阿喜陪着自娱半日,终于觉得疲乏,便教人收了棋盘。
皇后扶着即将临盆的肚子,缓缓踱步至榻边,废了许久的力才坐下,将给未出世的孩子绣好的衣裳都仔细检查收整,一件件五色缤纷,承载了她初为人母所有的爱意与殷殷期盼。
姚姑姑端着补品进殿,瞧见皇后望着榻边出神,忙笑着收了衣裳,“娘娘近来总是盯着皇嗣的物件出神,可是因着这几日便要生了担忧?”
皇后闻言笑着看了妇人一眼,跟着叠了一件衣裳递过去,“怀胎十月,如今就快要见到他了,本宫也难说是个什么心情。”
姚姑姑知晓皇后因为自己身子不好而忐忑,只温柔笑着劝她,“奴婢瞧着皇上是十分尽心呵护娘娘与小殿下的,这几日一应接生的人和物件都备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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