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第119章


官场内外相隔,情分依旧。
再聚欢宴之后,林错将要远行,赠给云非一本亲笔写就的书,说是因你才能动笔,我日后的志向、去向,你不妨在字里行间寻找。
云非则送给林错一匣子东珠,说我一直记得你喜欢此物,不妨串起来,点缀堂中珍珠帘。
林错道谢,说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
——看到这里,董飞卿心头一动,再一回想前情,明白过来。
云非是他,林错是她。男子之间的戏,没法子送珍珠手串、发箍之类的首饰,只能用这种桥段展现。
他按眉心的动作有些重。阅读期间,竟没对这一节深思,更没想过这故事与彼此息息相关。他实在想不到,她把自己的影子用男子的经历展露,而此刻细细回想,前面年幼时的戏份中,云非曾两次赠送林错珍珠帘。
在她撰写这故事的时候,便已点出终将离家漂泊的意向。
不妨在字里行间寻找——如果他在离京之初便用心看过她写的话本子,或是看过这出戏,一定可以看出端倪,就算不能笃定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也会为着一半的可能,尽早寻找她。
可是,他没有。女子出手的东西,他只看字、画、制艺,对话本子真是打小就没兴趣,看戏就更别提了,既享受不了百转千回的唱腔,也看不了诸多男子喜爱的武戏。
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到今时今日,他就算看,也是推拖不过、走马观花。
这是勉强不得的,就像他擅长的把人整治得生不如死的歪门邪道,她是如何都没兴趣的。再喜欢一个人,也没可能方方面面都涉足、琢磨。
但是……在外不是没有闲得百无聊赖的日子,花费在听书、踅摸美味的时间,怎么就没动过找她的话本子瞧瞧的心思?
身边的小兔崽子也真是不可理喻,明知道他的喜好,为何把暗示放在他最没可能发现的地方?
他又按了按眉心,随后,把座椅挪到她跟前,又握住她的手。
蒋徽转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神色悠然地望着戏台。
她眉梢扬了扬,手挣了挣。
他手势一转,与她十指相扣,握得更紧了些。
她眼中有了笑意。
戌时初刻,蒋国焘回来了。
听得丫鬟通禀,廖碧君只是点了点头,仍旧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不是因为镇定,是完全没了主张。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又如何得到他的原谅。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强撑着站起身来,向前几步。
蒋国焘走进门来,便摆手遣了服侍在房里的下人,神色看起来倒是很平静。
廖碧君屈膝行礼。
“何需多礼。”蒋国焘落座,语气平和。
廖碧君站直身形,望着他,怯怯地道:“翃儿定是没回来了,他还好么?”
“很好。”蒋国焘示意她落座。
廖碧君没敢坐,又怯怯地问道:“翰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蒋国焘颔首,笑容透着点儿自嘲,“知道了。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济南府离京城不远。是我先写信给大哥大嫂,告诉他们作何打算。”
“你怎么打算的?”她心中的怯意已经因为预感转为恐慌。
蒋国焘说道:“这一阵军务繁忙,上峰容着我走这一趟,已是不易。明早我就得走。我的意思是,让翃儿好生赔礼认错,等到别人懒得计较了,他便去济南府找我。我会留下护送他过去的人手。”
廖碧君垂眸看着脚尖,半晌不语。
蒋国焘望着她,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委婉地道:“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十年八年不出事,一出事就让我晕头转向。
“这件事,你不该纵容翃儿。但也不必看得太重,哪儿有不犯错的孩子,改过自新便好。
“让翰儿过去,是让他看看别处的风土人情,顺带着避一避风头。往后就让他跟着我在任上过,他年岁不小了,若总被家门和你护着,终究不是好事。耍笔杆子的事情,就让他放下吧,学学庶务也比那些要好。”
廖碧君脚步迟缓地走到座椅前,落座时现出疲惫之色。她仍是没应声。
意思都跟她说了,料想着她需要一阵子才能消化掉。蒋国焘站起身来,“累了就去歇息。翰儿在外书房等我。”
他往外走的时候,她轻声道:“那我呢?”
“嗯?”蒋国焘止步,回眸看住她。
“我呢?”她仍是低头看着脚尖,“你把两个孩子都带去任上,只留我在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早就说过了?这一辈,只有大哥和我,我怎么能把你们都带去任上。家里就不说了,岳父岳母那边,你也该常去问安,陪他们说说话。”蒋国焘耐心地解释道,“我也想调回京城,但这种事不是我能左右的,三年一考评,吏部口中的下次,意味的便是再等三年。”
“是你自己都认为调回京城是可有可无的事。”廖碧君说着,抬起头来,神色复杂,“两地相隔了这些年,我如今也犯了大错,你还不肯跟我交底么?”
蒋国焘费解,也有些烦躁了,皱眉反问:“交什么底?”
“你在外面,又有人了吧?”是问句,但她是确定的态度。
蒋国焘笑了,被气笑了。
她面色煞白,声音有些发颤了,“我说对了,是不是?”
蒋国焘背着手,细细地审视着她,满心不解:这是什么时候?她怎么还有闲情探究这种事?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啊?”廖碧君双手撑着座椅扶手,想站起来,却不能如愿。
蒋国焘的目光变得冰冷至极,“我若是有了别的女子,你是不是又要自尽?”
她与他对视着,毫无退让之意。
蒋国焘心里的火气腾一下燃烧起来。
早在翰儿年幼的时候,因为她溺爱孩子,让他满心不悦。翰儿不肯习武的事情发生当日,他们两个遣了下人,争吵到夜半。
他太失望了。
可她却说:“从记事起,我娘就是这样宠爱着哥哥,哥哥如今不也过得很好么?哪里有不对孩子宠爱入骨的母亲?”
他冷笑,正在气头上,话就说的很重:“翰儿那性情能跟别的孩子比么?你也不瞧瞧,他现在简直比女孩子还娇气,整日里就知道黏着你!平日里的事,你没脑子也罢了,子嗣的事也不听我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开始抹眼泪。
他看着只觉更烦,“要么让翰儿习武,要么你就带着他回娘家常住。凡事都指望不上你们,还在我面前晃悠什么劲儿?”
她哆哆嗦嗦地问:“你这是嫌弃我了?”
她总是一面争执一面哭,吵得厉害了,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只能打住,甚至要反过头来哄她,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这一次,眼看着就要重蹈覆辙。他照实道:“我打心底累得慌。让你把孩子交给大伯母,结果倒好,你们俩都不同意。开枝散叶不是为了把孩子养成废物,你连这个都不明白?”
接下来,话赶话的,彼此都说了不少重话、气话。
末了,她不说话了,却也不再哭了,起身去了内室。
他吁出一口气,坐着没动。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声。
他连忙奔进内室,见她用双手攥着一把剪刀,胸前衣衫沁出了血迹。伤势不重,她也知道,正要再一次把剪刀刺入心口。
他吓坏了,及时拦下她之后,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那次之后,他就真的怕了她,除了温言软语,凡事遂她的心思,再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这样开花结果的姻缘,这样动辄寻死的女子,让他每一日都觉得疲惫、厌烦,却没办法挣脱。
有时候不能控制情绪,没法子在她面前说笑如常,她就静静地或是呆呆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担心她又轻生。
那时候,情意还是有的,而且很重,所以,愿意长期在她面前掩饰心绪,盼着她能为了他和孩子明理干练一些。但这盼望始终没能成真,她始终留在原点不动。
他终于受不了了,大哥问起的时候,便说想谋个差事,去地方上最好。
他管不了房里的事,只能找辙避出去。
他是懦夫。这一段姻缘,把他在她面前变成了懦夫。
他嘲弄地牵了牵唇,“或者说,这次我若是不带你一起到任上,你是不是又要以死相逼?上次是剪刀,这次想怎样?上吊?投河?服毒?备好东西了没有?”
她身形簌簌发抖。
“又有人了?”他讽刺地笑开来,一步一步,走回到她近前,俯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遇见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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