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625章


“这都第三天了,老柴哪,不瞒你说,我这心里,打着鼓呢。”孙师父越看越愁。
“这打什么鼓?”柴师父一句话没说完,一声长叹,“你说他这到底要憋出个啥招式?这孩子怎么就没个省心的时候呢!”
“就是啊!”孙师父跟着一声长叹,“他这坏招不出来,我这觉都睡不踏实,大过年的,唉。”
“这孩子可真是,想他娘了就说一声,你瞧他,一声不吭!”
“他吭了,你带他去见他娘?”孙师父斜着柴师父道。
“带是不能带,可说出来,再哭几场不就没事儿了吗。”柴师父有点儿不负责任道。
“那是白大虎!”孙师父撇嘴斜着柴师父,“凤哥儿这孩子……唉,你说他到底憋什么招数呢?”孙师父目光转向陆仪,又愁上了。
“十有八九想跑,排班看着吧,我总觉得,哪天一个错眼,他非得跑没了不可。唉,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柴师父连声叹气,他虽然没孩子,可带过的孩子没一千也有八百,哪一个不是乖乖的让干就干什么,哪有象这样的!
“以后要当家主的,没点倔劲儿怎么能行,再说,陆家的孩子,都不省心,不过是这个不省心是少点,还是多点的分别。
行了,好好看着吧,小时候看住,长大了,懂了道理,就省心了,万一光聪明却四六不分,那更不用操心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就这几年,撑一撑就过去了。”
孙师爷两边肩膀一起往下提了提,深吸了口气,壮起精神。
自从陆仪到了这山谷里,一天出一件事都要抚额庆幸,他觉得这大半年,他老了好几岁。
柴师父一声长叹,也只能这样了,现在这么大点,能怎么着?
山谷里的规矩,年三十一早上,该练的功夫一点儿不能少,不过午时过后,就算放年假了,这个年假,也就一天半,年三十半天,年初一一天。
午饭后没多大会儿,巨大的练功场上,一张一张的桌子就抬上来,一碟一碟平时吃不到的点心果子放到桌子上,随大孩子小孩子们吃。
白大虎兴奋的两眼放光口水横流,正要跳起来一头扎进那些点心碟子里,被陆仪一把揪住,“吃两块就行,吃多撑着了,年夜饭你就吃不下了,年夜饭才是真正好吃的。”
白大虎身子摇了几摇,站住了,转着这张桌子转一圈,再围着那张桌子转一圈,一边转了七八张桌子,才万分艰难的挑了两块点心,一点点吃了,斜着满桌子的各色细点,纠结万状了半天,又吃了两块。
小爷说了,年夜饭才是真正好吃的,他得留出肚子,等着吃年夜饭,幸亏小爷提醒了他。
陆仪随手摸了块点心,一边咬着,一边到处转,黑亮的眼珠比平时转的快了不少。
柴师父坐在面对着练功场的屋子门口,手里托着只茶壶,咬着壶嘴,眯眼看着陆仪,他倒要好好看看,这孩子又要给他生出什么新花样出来。
太阳落山,天还没黑下来,练功场周围就点了比平时多出好几倍的火把,几乎把整个山谷都照的一片明亮,整个山谷但凡有门的样子的地方,都贴上了通红的对联,挂上了桃符门神像,鞭炮时不时响起,夹杂着教习带着笑的训斥声。整个山谷,弥满了过年的喜庆和欢乐。
老供奉们陆续出来,或蹲或坐在柴师父旁边,说着话,抿着茶,或是抿着酒,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老供奉们陆续入座,姚先生挤在一群老供奉中间,乐呵呵的看着满场子乱叫乱窜,时不时被忍无可忍的教习拍一巴掌的大小弟子们,他极喜欢这座山谷,这些孩子,有多让人头痛,就有多让人喜欢。
老供奉们都入了座,教习们,和年长一些的弟子,招呼着众弟子入座。
弟子们的座次没有讲究,谁爱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这入座,就是一片混乱。
老供奉们淡定的只管各自拱手先互道一声辞旧,喝着茶喝着酒说着话。
姚先生高高挑着两根眉毛,看着满场子的呼朋唤友,看着陆仪被诸弟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中间,都冲他招手。
“小爷,咱们一起!”
“小爷到这边,小爷小爷!”
……
陆仪站在中间,一脸得意的笑,团团转着挥手,姚先生瞪着他,片刻,往上翻起了白眼,他怎么就学不会淡定自若呢!
第671章 落花如雪
李夏在庆安宫门口下了车,站住,转头打量着四周。
庆安宫已经有些破旧了,褪色的宫墙,长着几棵细瘦野草的屋顶,脊兽们已经破损不全,却依旧安静的坐在月光下,淡然看着世事变幻。
李夏仰起头,看了眼圆圆的,银盘一般的月亮,今晚这月,这月色,真好。
片刻,李夏收回目光,提着裙子,缓步上了台阶,进了庆安宫。
郭胜一件月白长衫,提了只小小的提盒,落后四五步,一路跟进。
承影走在最前,穿过三四道宫门,承影垂手立在最后一道宫门前,躬身让进李夏。
李夏越过承影,进了宫门,郭胜跟了进去。
宫门内是一大片园子,园子一边,一弯湖水中,荷叶田田,虽疏于打理,在月光下,整个园子却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别样的美。
湖水边上,一间亭子外,斜歪在一张锦榻上的江延世微微撑起上身,看向宫门。
见是李夏,江延世眼睛微微眯起,片刻舒开,仔细打量着她。
李夏一件竹青长衣,茶白抹胸,茶白裙子裙幅极宽,用银钱绣着百蝶穿花,行动间,银钱映着月光,银蝶闪动飞舞。
江延世笑起来,她这一身,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李夏迎着江延世的目光和笑容,走到锦榻前四五步,微笑曲膝。
侍立在旁边的枫叶瞪着李夏,怔忡的神情中,透着丝丝惊恐。
“搬张椅子给我吧。”李夏转头看向枫叶,微笑吩咐道。
枫叶立刻看向江延世,江延世一边笑一边冲他挥手,“看我做什么?没听到王妃的吩咐么!”
李夏转个身,站在江延世榻前,转身打量着四周,“从这儿看这月下的园子,和这弯湖,果然极佳。”
“我算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没想到你亲自来了。”江延世说着,斜眼看向垂手站在亭子旁的郭胜和郭胜手里那只小小的提盒。
“我想过,很久以前就想过,要是有今天这一天,我一定要亲自来送你远行。要是我要远行,有王爷相伴,倒不用你相送。”
李夏看着江延世笑道。
枫叶很快就搬了张椅子过来,犹豫下了,放到了离榻不远的地方。退到郭胜对面,垂手站住,目光落在那只小小的提盒,半晌才慢慢移开。
“多谢。”江延世慢慢转着手里的折扇,看着李夏坐下,慢吞吞道。
“为了我自己而已。”李夏微笑。
江延世眉梢扬起,笑起来,“那就更要多谢了。”
李夏看着江延世飞扬的眉梢,片刻移开目光,笑着没说话。
“外面,都收拢清爽了?登基的日子定下来了?”江延世沉默片刻,转着折扇,闲闲问道。
“嗯,我带了份邸抄……”
“不想看,你说说吧。”江延世打断了李夏的话。
“魏相还是魏相,几位相公,尚书,还是相公和尚书,喔,”李夏顿了下,“郑志远护驾而死……”
“护驾而死?”江延世失笑出声,“我唐突了,你接着说,郑志远既然死了,也确实只好这么说。”
“护驾而死,对郑家好。老四入了空门,皇上大行前,将朝政托付给了王爷,就这样。”李夏说着,笑起来。
“老五呢?留着粉饰太平,彰显盛德?”
“嗯,总得留一个吧。再说,我答应过他。”
江延世沉默片刻,撇了撇嘴道:“这大热的天,放了几天?收殓的时候都臭了吧?”
“隔天就收殓了,还没怎么臭。”顿了顿,李夏补了句,“我没进宫,想着应该没怎么臭。天太热,是不能多放,再说,朝中当天就安抚下来了,也用不着多放。”
“太子谋逆?”江延世斜着李夏,李夏迎着他的目光,眉梢微挑,“难道不是吗?”
江延世头往后仰,片刻,纵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可不是,半点虚言都没有。是谁杀的皇上?郭胜还是陆仪?”
“陆将军不合适。”李夏微笑。
江延世微微撑起上身,转头看向郭胜,郭胜迎着江延世的目光,欠身致意。
“这京城,除了江家,都在欢欣鼓舞庆贺新朝了?”江延世收回目光,看向李夏道。
李夏想了想,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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