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637章


大虎等人紧跟陆仪简直跟成本能了,虽说陆仪是被陆婆拎着的陆仪,照样紧跟上来,在陆婆将陆仪扔到他那匹马上时,大虎等人也冲到自己的马前,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紧盯着陆仪,陆仪往哪儿冲,他们就往哪儿冲,陆仪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陆仪却有些懞,陆婆将陆仪扔到马上,自己也跳上马,抽出长枪,一边往前冲,一边冲陆仪吼,“别跟着我!”
抽出刀,正准备跟上陆婆的陆仪急勒住马,在周围的吼声惨叫火光刀影的乱相中,头一回觉得自己跟大虎差不多。
瞬间就混乱起来的营地里,人吼马嘶,刀闪血飞,根本容不得发呆发愣,陆仪昏头胀脑中,也没分清哪跟哪,挥着刀就冲了出去,总之不能干站着。
大虎等人出力不使心,只管跟在陆仪身后,嗷嗷叫着挥刀就冲。
一道刀光砍过来,陆仪凭着本能,挥刀迎上,再横刀劈出,血飞溅到他脸上,说不清是烫热还是阴寒的血珠,砸的他清醒些了。
不远处几个帐蓬烧了起来,大约还有粮草,陆仪看着一处分外旺盛的火光,下意识的想到了粮草,他周围,却是火光之下的阴暗,他甚至分不清楚哪是敌人,哪是自己人,人流象是湍急的水,他骑在马上,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甚至不知道该往前冲杀,还是往后退避。
刀枪不停的从四面八方砍过来,扎过来,陆仪很快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大腿上很痛,好象受伤了,后背也疼的很,大约也受了伤,他手里的刀越来越重,喉咙里有丝丝甜意,他已经累极了。
几滴血点砸在他头上,不是血点,是雨,倾盆大雨突然狂泄而下,远处近处的火,被瞬间浇灭,狂暴的雨点砸在人身上,马身上,砸在刀枪上,砸在地上,将原本刺耳的吼声,惨叫声,刀枪尖锐的碰撞声,都压成了一片沉闷。
陆仪全凭着一份本能,不停的挥着刀,他那匹马突然一声痛嘶,扬起前蹄,猛往前窜了出去。
陆仪措不及防,从马背上跌到一半,一把抓住马鞍,由骑在马上,成了趴在马上。
那匹马不辨东西只往前冲,陆仪死死揪着马鞍,不敢跌下。
师父们说过,战场上,跌下马就是个死字。
陆仪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了哪儿,马仿佛越跑越快,越跑越野,陆仪的手痛不可当,胳膊酸的全无感觉,马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好象是一棵树,或是别的什么,猛撞在陆仪身侧,撞的陆仪头盔飞落,晕死过去。
陆仪醒过来,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他那匹马后腿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已经凝结,马正慢慢甩着尾巴,后腿微瘸,挑三拣四的吃着嫩青的不知道什么草。
陆仪仰面躺在地上,蓝天白云,有些刺目的太阳,在他头边,一簇艳黄的小雏菊随风摇动。
陆仪抬了下胳膊,胳膊很沉,沉的仿佛不是他的,抬起来,却没能让他支撑起自己,腿也能动,但是更沉,沉到他要仔细感受一下,才能感受到那确实是他的腿,他的腿还在。
一只蚂蚱跳过来,跳到他胸口,欢快的抖了抖翅膀,再跳到他脸上,从他脸上,往那丛艳黄的雏菊跳过去。
陆仪看着那只蚂蚱,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只是不敢哭出声,这儿是哪儿,周围有人没有,有什么人,他都不知道,他不敢哭。
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又热的让人长刺般难受,陆仪一点一点动着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积攒着力气,一个翻身,却扯出一阵剧烈的痛疼,陆仪趴在地上,再次无声的哭起来。
现在脸朝下趴着,还不如刚才仰面躺着。
“小师弟!”
陆仪晕晕沉沉,努力撑着不让自己昏迷过去,不知道趴了多久,正撑到觉得撑不下去时,听到关铨一声小师弟,力气骤生,竟然扬起了胳膊,胳膊扬起,力气也用完了,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陆仪再次醒来,是在帐蓬中,睁开眼,先看到陆婆,再看到柴师父阴的滴水的脸,柴师父身后,关铨伸着脖子,冲着他笑。
“我的腿,还有吗?”陆仪看到关铨的笑容,眼泪又往外涌,他在那簇花旁边躺着时,有条腿总是感觉不到,他的腿,是不是少了一只?
“有,胳膊腿都有,一个没少。”陆婆看着陆仪的眼泪,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眉叹气。
“行军打仗的事,老子教了你几年了?”柴师父先一巴掌拍在陆仪头上,“不过是个小劫营,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啊?你的人马呢?”
听柴师父问到他的人马,陆仪先是瞪大眼睛,突然一下子窜了起来,“大虎!死了?”
“大虎没死。”关铨看了眼柴师父,“死了三个。”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老子真是……”柴师父一声长叹,背着手转身就走。
陆仪呆呆看着柴师父的背影,片刻,放声大哭。
第683章 番外二十一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一
几天后,曹将军部赶到大军驻地。
黄将军等几军已经攻下旦当部一小半,曹将军驻地所在,在黄将军等军之后,算是驻扎在自己家地头了。
傍晚,打擂的台子又搭起来,陆仪站在擂台一角,神情沉郁的看着擂台上的你来我往,片刻,转回头,再挨个看一遍他挨山挨寨带回来的这些小伙伴,少了三个,可看起来,却象是空落的一片荒凉。
“你去,把我那块长汗巾拿来。”又看了一会儿擂台,陆仪低声吩咐大虎。
大虎哎了一声,跑的飞快,片刻就拿来了陆仪那块擦脸的长汗巾,陆仪接过汗巾,从眼睛往下,盖过鼻裹在脸上,举手示意他要打擂,往前几步,没理会已经蹲在擂台前,准备托他上去的大虎,双手撑着擂台,努力爬了上去。
陆仪身后不远,柴师父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懂点儿事了。”
“小师弟懂事得很。”关铨关切的盯着陆仪。
“我跟你说过,这小子不光聪明,最难得的,是他这份责任,这一条最难得,我一会儿得给老太爷写封信,这孩子是真好。”姚先生赞不绝口。
“我也喜欢他这一条,把人命当命,多好的孩子。”陆婆不错眼的看着陆仪。
“那也得有把人命当命的本事。”柴师父紧盯着台上的陆仪,不客气道。
“小师弟不过缺点磨练,再历练几年就好了。”关铨看着台上出拳刁钻,力道十足的陆仪,十分满意。
“旦当部这一战,没什么打头。”看着陆仪赢了头一场,柴师父似有似无的松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离拥挤热闹的兵将们再远一点,看着跟着他往后挪的姚先生和陆婆,声音很低。
“京城的事,实在没想到。”陆婆叹了口气,脸上透出层压抑不住的悲伤。
“原本以为,郑氏走后,以金氏的脾气,京城只怕要有动荡,前一年,京城就捎了话,未来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咱们这一带,不能有事,以免帝国过于动荡,都清理干净了,谁知道……唉。”
柴师父看着姚先生解释了几句。
姚先生凝神听着,眉头皱起,和柴师父同时叹了口气,“这场动荡,只怕免不了,那现在?”
“老孙快回来了,前儿陆老爷子来过一趟,凤哥儿得实打实的磨练,旦当部这一战不行,老爷子的意思,旦当部尽快拿下来,之后,我,你,还有老孙,陪着凤哥儿,从南往北扫一遍,特别是北地,那才叫打仗,把关铨带上。”
柴师父看了眼姚先生,又看了眼陆婆,陆婆嗯了一声,姚先生咧了咧嘴,作为一个自由自在了大半辈子的书生,他是真讨厌这军中,更讨厌走一路打一路的独行军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育英才这事,跟成才一样,杰出和安逸,没法兼得啊!
据说,旦当部夜袭曹将军部的事儿,惹恼了黄将军,黄将军以雷霆之势,不过十来天,就将旦当部碾压扫荡了一遍,一把火烧死了据守祖寨,誓死不降的旦当部大当家以他的亲人亲信,重新挑了旦当部头人,旦当部正式归入帝国版图。
半个月后,等到从京城赶回来的孙有福孙师父歇好,关铨领军,柴师父和孙师父亲自挑了一千精锐,和陆婆姚先生等人,带着陆仪和他那九个小伙伴,启程北上。
好象就是一晃眼,治平七年的秋天就到来了,建昌城的秋冬最宜人不过,暑热散去的秋天,人和城,都是一天比一天自在喜悦。
这天一早,城门刚刚推开,一队人马紧簇的如同一人一马,从城外风卷而进,人马卷带的风尘扑的刚刚推开城门的五六个老卒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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