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第14章


傅凛没做解释,徐徐敛了墨长双睫,藏住眸底涌起的浅笑。
这不懂行情的笨蛋哪里想得到,无论是她的面子、里子,在傅五爷这里全都价值连城。
并且,千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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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凛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袍子上的褶皱,略扬声对院中道,“尹华茂,不管你以往在尹家、在临川傅宅是如何被纵容被忍让,如今既在我的地盘,你就得老实照我的规矩来。”
绑在长凳上的小少年尹华茂听出这话像是有转机,倏地停了泪,巴巴翘起脑袋望着傅凛,点头如捣蒜。
方才闵肃那三板子可是扎扎实实的,任他再是骄横轻狂,这会儿也没脾气了。
傅凛淡淡挑眉,嗓音仍是冷的,“任这宅子里的哪个人,都是你动不得的。”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身旁的叶凤歌,“尤其是这个。”
虽这样将叶凤歌单拎出来强调似乎有点浮夸,可傅凛就是要让尹家姐弟,甚至宅中所有人都明白,叶凤歌是不同的。
突然被瞩目的叶凤歌尴尬抿笑,偷偷翻了个小白眼,心中却又忍不住泛起淡淡欣慰。
见尹华茂又老老实实地含泪猛点头,傅凛接着道,“板子减为五个,另五个板子改罚别的。后日下午申时之前自己来北院书楼见我,到时再告诉你罚什么。可有异议?”
莫说尹华茂嘴被堵着说不出话,便是说得出,他也万不敢有什么异议。
倒是尹笑萍赶忙扶着长凳的边沿站起来,细声细气地抽噎着,对傅凛道,“五个板子打完,总得要将养好些日子才能下地走路……”
傅凛淡声道,“总之,到了时候他就得站在北院书楼前,否则后果自负。”
他是看在叶凤歌的份上才稍作让步的,这尹笑萍以为他是什么怜爱弱小的善心人吗?
见他态度强硬,尹笑萍不敢与他再僵持,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到时我……我陪着他过去,行吗?”
“不行,”傅凛一口否决,“若到时还走不动路,便是手脚并用地爬,也得是他自己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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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就出了这么一场闹剧,这会儿已是正巳时,日影都快当头了。
盯着闵肃将后头两板子打完后,傅凛让众人各归其位,自己则与叶凤歌相携回北院去。
进了北院的青砖拱门后,叶凤歌打量着天色,忙道,“你自个儿找承恩给你拿点吃的,我去熬药。”
“熬什么药?”傅凛抬眼望着天,“不喝。”
叶凤歌揉了揉眼角,没好气地笑道,“有事说事,无端端闹什么脾气。”
这家伙喜怒无常,她习惯了。
傅凛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垂眼看着她手背上的伤痕,“先给你上药。”
“这点小伤……”叶凤歌轻轻挣了挣,察觉他执拗地使了力,只好妥协,“好,我先去上药,过后再给去给你熬药,行了吧?”
傅凛拉着她就往北院主屋行去,以行动作出答复——
不行,爷要亲自动手。
“其实这小伤口没什么大碍的,”叶凤歌边走边试图掰开他的手,“我不疼,真的。”
傅凛回头,幽幽瞪她一眼,又飞快地将脸转过去看着前方,沉嗓轻哑,沙沙的。
“我有大碍,我疼。”
叶凤歌懵懵跟着他的步伐,垂眸盯着自己被牵住的右腕。
他修长皙白的五指隔着衣袖扣着她的手腕,指尖似有隐隐轻颤。
朝阳的金晖从廊檐下斜斜洒下,软软揉进两人之间,将两人相连的这处覆上一层迤逦而暧昧的光晕。
这样寻常的动作,在两人之间不知上演过多少回。
今日却不知怎的,叶凤歌目光困惑地直发怔。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以往是不同的。
这种异样的感觉她近来已有好几回,脑子里某个关窍像被卡住似地,就是想不明白。
究竟是哪里不同了?
第十四章 
到了主屋寝房,傅凛先将叶凤歌安顿在外间坐下,又去对候在门外的承恩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返回内间去取了止血的药膏来。
叶凤歌坐在软榻边沿,狐疑地望着傅凛手中的药膏,“上回我踹门撞着你额头时,你不是说房里没有药膏么?”
要不是他那时说房里没有药膏了,她才不会将他带到自己房中去上药。
傅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略梗着脖子道,“你那时问的是我房中有没有‘活血化瘀’的药膏!这是止血的,不是活血化瘀的。”
明明是歪理,一时却又找不出破绽。叶凤歌被噎得顿了顿,倾身将那药膏瓶子抢过来,随意在伤口上抹了些。
那道伤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若不是傅凛坚持要她上药,她根本懒得管。
飞快地抹完药后,叶凤歌正要站起来,却被傅凛按住。
“做什么?”叶凤歌尽力张着浮肿的眼皮,做出“瞪”的动作。
“眼睛肿得跟鬼似的……”
傅凛话才说一半,就听得承恩在外头敲门,“五爷,取来了。”
房门没关的,可未经傅凛应允,承恩还是老实站在门槛外头。
待傅凛从门口去而复返,手上端了一个小小的冰鉴,“我叫承恩去冰窖取了点碎冰,给你敷眼睛用。”
叶凤歌尴尬地揉了揉眼睛,怕傅凛会问她眼睛是怎么肿的,赶忙心虚嘀咕,“就是睡前水喝多了,最多到下午就会消的。哪有那么矜贵还要冰敷?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磨蹭,想躲过早上这顿药……”
“少废话,把你的丝帕拿来,”傅凛将手摊到她面前,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你若是肿着眼睛熬药,我可喝不下去。”
“哟哟哟,丑得你连药都喝不下了,真是对不住,”叶凤歌嗔他一眼,知他执拗起来特别难缠,便取出随身带着的小丝帕,“还是我自己来吧,冰块这种东西你还是别碰得好。”
毕竟傅凛身上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极寒之症,平常叶凤歌很注意不让他碰这些寒凉的东西。
傅凛没与她相争,趁她用丝绢包碎冰时从软榻另一头拿了小锦垫来放在她的腰后,自己则端了雕花圆凳来,就坐在她跟前。
叶凤歌拿丝绢将碎冰裹成圆柱小长条,将两只眼睛一并盖住,仰头斜靠在软榻上,一脚悬宕在软榻外晃晃悠悠的。
四下静谧,外头的枝叶间隐有虫嘶蝉鸣。
想到傅凛就坐在离自己不过半臂的近处,叶凤歌有些不自在,抬手捏着包了冰块的小丝绢在眼皮上轻揉慢捻,没话找话。
“你让表少爷两日后到书楼见你,是打算怎么处置他?”
傅凛喜怒不明地轻笑一声,“后山那片药圃不是正在采收防风么,叫他跟着去干活。”
后山的药圃与这宅子一样,也是当初傅家老太君做主拨给傅凛的田产之一。
不过,那片地虽光照足,却是砂质松土,种粮种菜都不合适,鸡肋似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片地被拨到傅凛名下后,他原本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得亏叶凤歌提议,说有些药材最适宜光照足、排水好的砂质土;傅凛根据她的提议,挑了掌叶大黄、防风、甘草这三味药材的种子,叫宅子里的人轮流去打理照料,这才没让那块地闲着。
桐山的气候与那块地的土质对这几味药材简直有如天助,几年下来,那块地里的药材收成颇丰,所赚银钱供这宅子里几十口人吃喝用度都绰绰有余。
“表少爷那娇生惯养的身板,你让他去药圃干活,恐怕他还宁愿再挨五个板子呢,”叶凤歌浅声笑道,“表小姐大概也舍不得。”
傅凛不以为意地哼道,“我管他们愿不愿意,舍不舍得?美得他,躲我这儿吃闲饭还兴风作浪。”
若非眼下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临川那头彻底撕破脸,今日之事他是绝不会轻轻放过的。
对于傅凛与家人的恩怨,叶凤歌实在不便多嘴,只能苦笑喟叹。
那位表少爷不知惹了多大个事端,竟让傅雁回都不敢轻易留容他在临川傅宅,拉下面子将他送到傅凛这里来躲风头。
可正所谓恃宠才会生骄,从他和他姐姐今日种种言行就能看出,他是清楚自家有人会替自己兜着,若家中兜不住,再不济也还有他舅舅与傅家这层姻亲关系做靠山,这才敢放肆轻狂。
他那种狂妄任性,除了年少无知的缘故,更多是长期被家人极度宠溺与纵容才养得出来的。
而傅凛,正经八百是傅雁回将军亲生长子,如今在旁人眼里也是个行有所成的世家公子,实际却一直过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生活,先是绞尽脑汁从傅家老太君那里讨一点慈心善念做庇佑,再靠着自己,孤独而艰难地步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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