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第67章


“你这混账兮兮的蚌壳精,没事时净在我面前胡乱卖惨,临到真被人欺负,你倒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傅凛轻笑出声,长指扣进她的指缝,另一手握住了她的右腕。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他哽了哽,片刻后才又缓缓道,“不过就是傅雁回的算计,我应付得来。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如今已经不怕她了。”
叶凤歌微微仰头凝视他片刻,踮起脚尖,举起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个倔强的傅小五,总这样时不时让她心软心怜。
明明这会儿难过得像一朵要下雨的云,却还要摆出一副刀枪不入般的模样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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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许多人都会这样:受伤时,若是当下没旁人瞧见,便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假装无事地笑笑,夜深人静时再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倒也就过了。
可若有人来抱来哄,所有的坚强与无畏便全都要见了鬼去。
被叶凤歌摸摸头无声安抚后,傅凛眸心软软漾起委屈,展臂环住她的腰肢,将脸贴在她的鬓边。
心中发烫,眼尾泛红。
“我要将尹家姐弟送走,不想惊动老太君,傅雁回便揪着我这小辫子趁火打劫。”他的脸在她鬓边轻轻蹭了蹭,低沉的嗓音里渐渐流露出再藏不住的痛与怨。
简单将傅淳先前带来的话又说一遍后,傅凛将叶凤歌抱得更紧了些。
叶凤歌并没有挣扎,安顺地靠在他的怀中,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口中同仇敌忾道:“这很不像话,偏心就偏心,怎么还劫富济贫来了?”
人在受了委屈时,但凡有一个人坚定站在自己这头的,便似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她没有追着他问为什么非要送走尹家姐弟,反倒是毫不犹豫地替他抱屈。
傅凛心中郁气散了大半,唇角淡淡扬起,贴着她的耳畔闷声轻询:“什么劫富济贫?”
“她这就是劫你脑子里的‘富’,去济傅准脑子里的‘贫’啊!”叶凤歌不满地哼了哼,“即便她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我还是要偷偷骂她一句‘卑鄙’。”
这样简单粗暴的维护让傅凛大为受用,拥着她无声笑开。
叶凤歌又道:“要我说,你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
其实方才在来的路上,傅凛心中已有了好些个阴狠回敬傅雁回的损招。他还担心若叶凤歌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他戾气过重——
眼下看来完全是他杞人忧天,这姑娘护短的性子约莫一辈子不会变的。
傅凛双手握住她的两间将她稍稍推离一点,低头与她四目相接:“嗯,我才不给他们欺负,只给你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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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十指紧扣并肩回了北院,走到廊下东厢与主屋分界的岔道口,这才双双站定。
叶凤歌笑着抿了抿唇,又将口中那颗糖抵在腮边滚来滚去:“你心里还是很难过吗?”
傅凛微蹙眉心打量她半晌,有些忐忑地请教:“我该答是,还是不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若这时嘴硬说自己不难过了,仿佛就会错过什么天大的好事。
叶凤歌的眸底闪过一丝古怪羞赧,挺直腰板抬起下颌,清了清嗓子:“若你还是难过,我可以再哄哄你。”
廊下的灯笼幽幽洒下一地微光,中天穹顶高悬着皎洁银月。
借着不甚明亮的光,傅凛的黑眸紧紧锁着她,喉头滚了又滚。
好半晌过去,他才微哑着嗓音,艰难开口:“怎么哄?”
叶凤歌没看直视他,目光四下游移着,轻轻挣脱他的钳制,将双手背在身后绞成麻花。
“管我怎么哄?”她嘀嘀咕咕的,“来,头低一点。”
傅凛徐徐俯身,将脸凑近她:“你……”
叶凤歌踮了踮脚,倏地以唇封住他的话,以舌尖将自己口中那只剩小小一颗的石蜜糖喂了过去。
石蜜糖在傅凛舌尖慵懒滚过一圈,蜜蜜甜意从舌尖直抵心房,猝不及防齁得他头昏脑涨,四肢发软。
“糖给你吃,不要难过了。”她飞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就往东厢走。
石化半晌的傅凛这才回过神来,长腿一迈追在她的身后,轻轻揪住她的衣袖:“太、太敷衍了!你该提前知会一声让我有所准备,怎么哄人还打个措手不及呢?”
扼腕啊扼腕。
叶凤歌挥开他攀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脚步更急了:“请、请你吃颗糖而已,难不成还要我预先下张帖子给你?”
她这别扭羞窘的模样让傅凛心中大乐,亦步亦趋地黏在她身旁:“那……再哄一次?”
“没、没糖了!”
“凤歌小姐姐,再哄一次好不好?”傅凛不屈不挠地再度攀上她的衣袖,眉眼弯弯笑得比石蜜糖还甜,“我还是很难过,真的。”
叶凤歌止步回头,虚张声势地对那个始终黏在自己身边的人凶道:“凤歌小姐姐要去洗洗睡了,不许再跟着。”
“哦,不跟就不跟,睡你的大头觉去。”
傅凛骄骄矜矜哼了哼,突然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记,然后转身就往主屋那头跑。
被偷袭的叶凤歌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唇,赧然笑望着他心虚逃窜的背影——
那脚步轻快地像要飞起来,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心事沉沉的低落?
这傅五爷,是真的很好哄啊。
等到再看不见傅凛的身影,叶凤歌才重新举步往自己房里回。
才走出没多远,就看到阿娆躲在柱子后,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我什么也没瞧见!我还是个孩子!瞧见了也不懂!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的!”
叶凤歌顿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发黑,两颊发烫。
很好,从此是没法正正经经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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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休养了三日,叶凤歌除了还有些咳嗽之外,就算彻底大好了。
她不是个喜欢闲着的性子,既已病愈,自然就要开始做事,于是便拿了孔素廷的那本手稿,每日与傅凛一起进书楼去。
而傅凛这头毕竟向傅淳撩下话,让她半个月后代傅雁回来取蓝图,眼下叶凤歌身子大好,他便暂且放下旁的杂念,专心致志开始琢磨起蓝图的事来。
如今的傅五爷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病弱小童,虽痛快答应了傅家家主与傅雁回的趁火打劫,却不表示他会当真这么老实地被人轻易薅了羊毛去——
是以他绞尽脑汁琢磨的,就是如何在蓝图里做出不会被傅家一眼看穿的手脚。
这比绘制出一份完美无瑕的蓝图可要费神、费时得多。
两人照旧隔着屏风各忙各的,只是每过一个时辰,十二小人记时钟一有小人儿抱着时辰牌子弹出来,傅凛便会过去提醒叶凤歌歇歇。
天气愈发寒冷,书房中不便烤火,休息时两人便一道去书楼院中的亭子里,就着碳盆烤烤橘子,喝喝茶,随口笑闹几句不着四六的闲话。
一切都像与从前一样,却又仿佛大大不同了。
就这样忙到月底傅凛生辰这日,叶凤歌替他准备的寿礼还没来得及送,出外奔走月余的裴沥文倒是大早就冒雪送来一个好消息。
“五爷,沅城水师那头搭上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傅五爷大概要带着还没答应嫁给他的夫人走向人参巅峰了(叉腰笑)
第五十七章 
如今叶凤歌与傅凛仍是共用书房,镂花楠木折曲屏风将偌大书房一分为二,有极薄的象牙白色香芸纱裱于其上,有时抬眼就能望见对方影影绰绰的身姿投于其上。
共处一室各行其是,却又隔而不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无间。
就如同二人这些年来的关系,既能各自保有心中一方小小天地,又始终相互陪伴,从不曾真正分离。
叶凤歌是个很容易专注入神的人,今早一进书房,翻着孔素廷的那本手稿看了不过十来页,心中便大略有了谱,当即拿过炭笔开始涂涂画画,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就彻底心无旁骛,压根儿没注意傅凛那头的动静,更不知裴沥文是何时进来的。
奈何裴沥文心情太过激动,这一嗓子甩得略高,雀跃欢欣,饱含憧憬,活像叶凤歌家乡宜州的人们“喊山求亲”时那样,光听声音就总觉说话人此刻是连蹦带跳的,想不注意都不行。
沅城水师?傅五爷生意做这么大了啊?
她笔下顿了顿,就听屏风那头传来傅凛压低声轻斥:“吼什么吼,吵着人做正事了。”
叶凤歌唇角弯弯,无声将两眼笑成月牙。
她是在做正事没错,可人家裴沥文说的也不是什么闲事——
傅五爷对她这明目张胆的厚此薄彼,实在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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