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第110章


“算了,懒得理你,”叶凤歌隐了个呵欠,自暴自弃地窝在他怀里,嗓音含糊,“要睡就睡,不许胡闹。”
傅凛低声坏笑:“我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可你这么一说……”
叶凤歌脑中警铃大作,立刻泥鳅似地溜出他的怀抱,瞪了眼直往后躲。
“警告你啊,这里可没人能偷偷帮你洗床单的!”
****
隔日傅淳就去了任上,而傅凛一行则继续在少府官驿等待内城传召。
傅准到底是个半大小子,头回进京自不免好奇,便跃跃欲试想要出去玩。
傅凛正与孔明钰趁空对着图纸最演算,对所有细节进行最后的推敲与稽核。傅准倒也机灵,知道这时若直接跑到兄长面前说想出去玩,那是妥妥要碰一鼻子灰的。
于是便先去找了叶凤歌。
叶凤歌闲着无事,在官驿的花园凉亭里看闲书。
她本是个不太爱动弹的懒人性子,可见傅准可怜兮兮地哀求,便心软点了头,与他一道去找傅凛。
“你和明钰接着忙,我领他出去就行的。”叶凤歌笑道。
傅凛还没说话,孔明钰倒是先将手中炭笔一扔,兴致勃勃跑过来挽住叶凤歌:“出去玩不带我?那不合适的。”
其实她与傅凛眼下所做的演算在之前这个月里早不知算过多少次,也用等比缩微模子做过多次实证,眼下再算也只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她是个于正事之外颇有玩心的姑娘,初次进京自也和傅准一样对京师繁华充满好奇。
“一起去吧。”傅凛见状,起身走过去,冷冷瞪着孔明钰缠在叶凤歌臂间的手。
孔明钰被他瞪得心头发毛,赶忙放手,笑着对一旁那个呆愣的傅准做了个鬼脸。
她到桐山都快半年了,对傅凛这种“只要有人靠近叶凤歌,他就立刻变成护食小狼”的模样已见惯不惊。
可怜傅准没太见识过这种场景,总觉眼前这个大哥和自己想象中那个“英明睿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相去甚远——
却又莫名让傅准觉得更亲近了几分。
孔明钰拉着傅准走在前头,两人雀跃得恨不得边走边蹦,手舞足蹈地议论着要出去吃什么玩什么,热络得很。
叶凤歌与傅凛并肩走在他俩后头,十指交握,慢慢悠悠地跟着。
一行人才绕过影壁,迎面就遇见个着青衫常服的中年男子,身后只带了一名随从。
有官驿的低阶属官模样的人亦步亦趋跟在青衫男子身侧,神色有些忐忑:“左相这是……”
那青衫男子并未答话,不经意间抬眸望了过来,当即脚下一滞,愣在当场。
走在前头的傅准与孔明钰也愣得一动不动,半晌后才齐刷刷扭脸看向身后的傅凛,又回头再去看看那青衫男子,最终双双无言,默默相携让到一旁。
没了傅准与孔明钰在前头遮挡,叶凤歌与傅凛这才完全清楚地看到青衫男子的长相。
那男子看上去年岁约莫四十有余,身形修长,面庞清癯,墨玉般的双目湛湛如炬,眉心有道浅浅褶皱,似是常年劳心费神留下的痕迹。
虽是一身素简青衫,却又像是周身有光华流转,道不尽的清贵雅正、端方自持。
他的气质偏暖,似三月春阳和煦宜人,与傅凛那动不动就像周身裹霜挟雪般的冷然截然不同。
可若细细比对五官,他与傅凛分明就是同个模子倒出来的。
都不必谁来介绍引荐,叶凤歌几乎是立刻就明了了他的身份。
左相赵玠。
叶凤歌无声一叹,原来是他。
她又暗暗将赵玠审视一番后,心中忍不住感慨:能让眼高于顶的傅雁回摒弃家世、门第,义无反顾缔结姻缘的人,也合该就是这般风彩卓然的模样。
怔在原地打量傅凛良久后,赵玠薄唇轻颤,语带哽咽:“能……和你谈谈吗?单独谈谈。”
他既没有自报名号,也没有询问傅凛身份。
对着一张与自己年轻时相差不远的脸,无论再说什么,似乎都是矫情废话。
血缘的传承,真是这世间最最奇妙的东西。
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傅凛,眼睛都不眨,似乎怕一错开眼,就漏掉了某个宝贵瞬间。
傅凛僵在原地没动,握住叶凤歌的手不自知地紧了紧。
屏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出声,赵玠声气愈加和软,近乎恳求:“不会耽误你太久。”
叶凤歌于心不忍,晃了晃与傅凛交握的手,见他僵硬地扭头看过来,才小声道:“我陪傅准和明钰出去玩,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毕竟赵玠已经说了想要单独与傅凛谈谈,叶凤歌实在也不想横插一杠子。
傅凛喉头滚了滚,轻轻点头:“好。”
就这么轻轻浅浅的一个字,还是看着叶凤歌说的,可五步开外那个抬抬手就能搅动天下风云的左相大人却蓦地红了眼眶。
叶凤歌觉得,左相大人此刻红着眼眶扬起唇角的模样,居然很像个无意间觅得宝藏的孩子——
仿佛下一刻就要抱着他的宝藏哇哇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副本不长,把前面埋的线头都收完就要完结啦~
爱你们么么啾~
第八十八章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傅凛每每想起幼时那个惊魂的傍晚都觉得匪夷所思,万万想不透傅雁回为何会对自己起了杀心。
即便傅雁回不想要他这个孩子,可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到底还是生下来了。
傅家在临州有头有脸,傅雁回又是在成就她功业的那一战后生下的傅凛,临州六城有不少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因此既生下来了,不管傅雁回怎么想,总归放在家里好吃好喝养着就是。
对家大业大的傅家来说,傅凛到底是自家血脉,虽傅雁回自己对这个孩子冷冷淡淡,可傅家也并未如何刻薄他。衣食用度、问医用药,谈不上呵护备至,却也是该有的都有。
在傅凛的记忆中,小时在临川傅宅的那些年,因他身子不好,老太君怕家里顽皮小孩们不懂事找他嬉闹折腾,便早早让家主拨了专门的小院供他静养。
他甚至比相较他年长的三堂姐傅淳还先得到专属自己的院子。
那时就连傅雁回都会在老太君的敦促下,每个月去他院子里不咸不淡探望两三回。
可以说,那时的傅凛虽长久被病痛折磨,又因得不到来自母亲的热切疼爱与关怀而觉孤单落寞,但也没有感受到太大恶意。
这种被冷漠但也算不上苛待的日子,他知足地过了约莫十年有余,原以为之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那个黄昏,傅雁回的双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傅凛还记得,那天傅雁回一开始和平常并无两样,仍是以往那不咸不淡的神情,例行公事般坐在他床畔,随口问几句他的近况。
后来她开始盯着他的脸出神,之后眼神便渐渐浮起狂乱的狠戾。
若不是后来老太君进来撞见,当机立断将她的手扯开,傅凛相信,那个瞬间,她是真的想要他死的。
被送到桐山后,他曾反复回想过当时的种种细节,始终不明白那个黄昏自己究竟是说错什么或做错什么,以致傅雁回突然如凶神恶煞般撕碎了母子之间那层冷漠而平静的屏障。
这个困扰他许多年的疑惑,在看到赵玠的瞬间有了答案。
因为那年他十来岁了,五官已隐有长开的趋势,开始有了点赵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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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雁回一生顺遂,与赵玠那段失败的婚姻可说是她完美无瑕的人生里最大的挫败。
她幼时被傅家送到京中,在内城北苑的皇家书院求学。赵玠出身虽贫寒,可无论是长相还是资质,都是她的一干同窗中最最出类拔萃者,其风头之盛,将当时同窗的许多宗亲贵胄都衬得黯淡无光。
傅雁回被偌大傅家宠着纵着,从小到大什么都要最好,赵玠这样出色的儿郎自也理所当然入了她的眼。
那时的傅雁回还在单纯烂漫的年纪,也是个桃花烈马的姑娘,当得起一句“敢爱敢恨”。
虽她与赵玠家世门第有如云泥之别,可她并不在乎。他俩在书院同窗近十载,从一开始的君子之交到无话不谈,及至从书院结业后便向京兆府递婚书成亲,泰半要归功于她勇敢热烈的追逐。
对于她与赵玠的婚事,傅家本是不肯的。
其时赵玠虽颇受各方势力青眼,却到底寒门出身,年纪轻轻不成什么气候,在皇家书院一堆姑娘小子中还能风头无两,待学业结束后出了书院的头几年,也就只能是个寂寂无名的低阶小官,对傅家来说实在不算最好的姻亲对象。
只是傅雁回自小性子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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