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念》第11章


玲珑心肝的冷双成听阿碧直呼己名,已知这三日来,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不同以往。她将开好的疗手方子压在廊道扶手上,向阿碧行了一个礼,径直去了柴房。
随后的两个时辰里,冷双成不说一句话,劈柴、提水、浇花、搭架、燃灯、浆洗,做完了所有的事。待她净了手,就走向院门,对远望着她的阿碧说道:“柴火劈了半屋,足够余下日子所用,承谢姑娘们几日来的照顾。”
阿碧忍了又忍,冲着冷双成的身影说道:“浣纱已被逐出府,性子柔弱可欺,该又有谁照顾她?”
冷双成停了步。“洗衣的姑娘有两位,公子为何单独驱逐了她?”
阿碧咬住唇,再也没说什么。她想,浣纱就是管不住嘴,向初一透露出,只要完成公子一个极困难的任务,便可得到公子的一次承诺——因失言,才招致了公子的处罚罢。
冷双成没得到答复,梳洗之后,走向了秋叶的寝居。
隔帐请安时,她说道:“辞别公子之前,我需向公子讲述一个故事。”
里面语声冷淡掷地:“侍女之事不可求。”
“公子教导我,行事需勘破束缚之力,我怎会忘记。公子已下浣纱的驱逐命令,也决计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既然知道,可速去。”
他已下达督查鱼家小姐的任务,冷双成确实知道应该速去执行,甚至不需她再来请安一回。
但她想到,无论他怎样不通人情,她至少应该尽一回属从的职责,行规劝之事。
秋叶划落重重帘幕,将她阻隔在外,也阻断了她的视线。
她想了想,走去书房,写下一封骨气劲峭的正楷字,把它压在了纸镇下。
“西方有朝圣之地,名叫迦南。每日有一只‘逆我鸟’飞至佛塔顶唱鸣,众僧侣驱逐,迦叶行者就说‘舍利遗教,度厄百心。先度孤鸟,福报世人’,劝得座下僧侣行善。百日之后,逆我鸟修行成人,终生追随行者参禅,将佛理奥义传向中原。”
秋叶日后是否会行善,冷双成不可得知。
只是当她迈出叶府时,她已经心胸坦荡,了无挂碍。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H的火箭炮:)
鞠躬感谢皇桑/瑜先森/縌轉2个地雷:)
本章末尾的故事是为了引出木迦南哈,还能照应下文,他可是劲敌呢,被鱼小姐坑了一把,丢在了北边。双成妹子必须去把他找回来呢:)
今天过得很糟心,调整心情后就回来写文了,发晚了些,抱歉哈,算3号晚上的
第11章 结交
都城杂街流传一句谚语,“一入盐池皆市侩,坐贾行商暗通财。”说的是百行中介汇集之处,一个名叫“盐池馆”的地方,里面藏有乾坤,看似规矩的商贾之间,另辟有生财的门路。
由于门路多,通常也吸引着众多求雇主家的奴仆们,被逐出叶府的洗衣侍女浣纱也不例外。
她留在盐池馆的女闱里已有三日,多数诺诺低着头,双眸带着点点泪光,偶尔才瞟一眼秋席围障外驻足的雇主,假若打量到她身上,她必然会受惊,朝后瑟缩一躲,仿似误闯山林的小兔。
柱子那边站着另一个小姑娘,帕子被泪水浸湿了大半,来馆里快一旬,都没受过一位雇主的青睐,惨淡光景使她哭得更厉害了。
浣纱慢慢移步过去,背依柱身,细细劝慰着小姑娘。小姑娘感激在心,又对她倾吐一腔苦水,抽抽噎噎道:“小姐好生不讲理,一发病就打我,还骂我是贼,偷了她的画帛古玩,可怜我爹娘养我十五年,清清白白的声誉,就断送在小姐手里。”
浣纱低低道:“鱼家势大,你还能拿她怎么办,我们做婢女的,只有这种命。”
席子外行头在唤:“浣纱,富户家缺一个茶水丫头,月钱二两三,应签不?”靠着介绍买卖抽筹头的行头举起手中的红签,最先看中的就是面相好、性子柔的浣纱。
虽被派发较为轻松的活计,浣纱听了头也不回,闷声道:“谢行老好意,我不去。”
旁边有一只纤长的手腕接过了行头所持的红签,温声道:“我来劝她,筹头仍归你。”不待行头反应,来人就在外衫上贯注内力,轻轻震开了行头,在围席外占稳了一方地盘。
“城东鱼家聘司画侍女,谁人愿去?”他说道。
话音一落,浣纱就从柱后露出半张脸,怯怯道:“哥哥看我行么?”
白领青衫装扮的抢签者微微一笑:“自然是行的。”
浣纱一对上青衫男子的脸,猛然看到他长得斯文俊秀,长眉明眸的,突惊呼一声,低头跑向了内堂,撞鬼似的逃了。
男子摸出碎银放进行头手里,道了谢,追随而去。
浣纱钻进杂街里,左拐右拐,摸进了一家染布坊。过后门板吱呀一响,一名高挑胡姬走了出来。她的头脸、身上裹着一件绛色长纱,左肩臂膀稍稍□□,手腕脚踝还缠上了金铃,每走一步,必然拂送沙沙乐声。
她在头上顶着一只竹筐,筐内另有盛满葡萄酒的青瓷长瓶,一路款款行来时,纤手上扬,展露着雪霜般的肌肤,勾住了前来沽酒男子们的目光。
胡姬狷媚笑着,口吐银铃之音:“可鲁扑,可鲁扑。”飞斜着眼,从男人身边擦过。
沽酒的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回头去瞧她倩影,喃喃问道:“她说什么?”
一名青衫男子从挑帘后走出,随口应道:“登徒子。”
他正是尾随至杂街失去跟踪目标的盐池馆抢签者。
浣纱之所以见他就跑,是因为认出了他的脸。
冷双成稍稍乔装,换作小厮模样,并未过多修饰后,就来到盐池馆。
浣纱见他是初一,害怕再受牵连,一句话不敢搭上就逃走,并不是离奇之事。
能在冷双成面前逃得不见人影才是不正常的。
冷双成打量胡姬背影,确实没有熟悉的感觉,她想了想,快步走上前,捏住了胡姬的手腕,微用力,笑道:“耶所咯波普力,非度束加?”——娘子酿酒香味远溢,能否告知出自哪户人家?
胡姬格格笑着,将青瓷瓶取下,拔开木塞,对着冷双成的嘴比划,要她尝尝新鲜味道。酒香扑鼻而来,甜而不腻,冷双成却笑着不应,脚下甚至退了两步。胡姬热情似火,贴近冷双成身边,一只皓腕顺势伸出来,抵向冷双成的胸口。
冷双成的眼底略沉,嘴边笑意却更悠然。她不再避开胡姬,让胡姬摸了过来。胡姬作势要倾倒酒水入她嘴中。冷双成无奈,持瓶浅饮两口,正待放手时,瓶底猛然被胡姬推了一把,一大口葡萄酒顿时灌进她嘴里。
一股清绵劲头蹿上冷双成脑门,她立刻提力压制,手上也没放松,抓着胡姬皓腕不放。
胡姬通体穿着薄弱,唯独双手缠覆了布纱,指间套着银链,勾动金铃沙沙作响。她挣脱不了冷双成手劲,突然改说中原话,唤来当街的男子帮她打登徒子。
登徒子冷双成双眸散光,有似灯花一绽,不消男子们过来围堵,她自己就失了劲头,晕头晕脑地摸进街巷暗处,凭着一口气找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锁门睡过去了。
酒睡之前,她的神智尚存,记得封闭了门窗,摸出从胡姬腕上摘下的铃铛,做成几道线索陷阱来警醒自己,才放心地栽倒在床上。
一觉醒来,精神充沛,窗外灯影珊珊。
冷双成吃了晚膳,对着铜镜整治衣装,将头发束起塞进胡檐毡帽中。露出的额头太过洁白,她用茶水勾兑发膏,加点香灰,调成一碟油污灰渍,抹在额上及耳骨下。整饬完毕后,她微微佝着背挤进了福源赌坊中。
都城大小赌坊数以百计,天子脚下国法威严,并不敢喧闹开市,只有福源赌坊因钱银流通大、后台帮衬而独霸一方。
手持珠玉、重宝、官银、私铸的客人都会来这里。
进了赌坊,里外两层,上下三楼。
冷双成走到茶水铺前,向抽旱烟的老先生递过一筒上好的烟丝,再打听消息时,就显得方便多了。
老先生告诉她,晌午时进来一个黄皮脸的小厮,瘦骨伶仃的,出手却大方,甩出一张纯金打造的叶子,兑换好了银两,就猴急着挤进大通间里赌钱,到现在还没出来。
冷双成心想,她装作青衣驴客,去会见黄皮小厮,倒也应景。她在面上笑了笑,向老先生道了谢。
老先生是个老江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改说的话后,他摸过烟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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