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再醮记》第222章


已经走出茶室门外的王氏脸色更是难看了,垂首匆匆地去了。
见她走远了,衡山公主的神色便彻底冷了下来:“姑祖母到底是何意?竟真要事事寻崔家的麻烦么?那王氏又哪里来的胆量?说起来,他们祁县王氏如今也远远不如博陵崔氏!她却敢在这里盛气凌人?”
晋阳公主蹙起眉,与王玫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听闻……四阿兄有意纳王氏为孺子。”
“孺子?”衡山公主惊诧之极,“先前好歹也是晋王妃的候选人,怎么如今却甘心去做一个小小的亲王孺子?”说到此,她怔了怔,似是想通了什么,竟一时无法言语。
王玫见状,立即命丹娘去取药王亲手制的茶,将王十七娘、卢十一娘也都叫过来拜见两位贵主。而后,她便笑道:“两位贵主也来得正好,尝尝药王所制的茶可有什么不同?若是贵主喜欢,便将剩下的带去禁苑,帮我献给皇后殿下与圣人,如何?”
衡山公主、晋阳公主神色稍霁:“自从得知你们遇见了药王,我们便等着这一日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暗潮汹涌
自晋阳公主、衡山公主的各种欲言又止当中,王玫察觉到了她们的不安与矛盾。毕竟不论是太子李承乾或是魏王李泰,都是她们嫡亲的兄长。虽说两位公主与嫡幼兄李治更亲近一些,但任何一个做妹妹的,都不会忍心见到兄长们为夺嫡而交恶,甚至成为生死仇敌。然而,连长孙皇后都一时间束手无策,她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眼见着两位贵主强颜欢笑,连我都有些难受。”夜里,王玫依偎在崔渊怀中,轻轻一叹,“为了富贵荣华、滔天权势而同室操戈、兄弟反目,真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惨事。”虽说面对问鼎天下的诱惑,也并没有几个人能把持住本心。历朝历代的皇族当中,向来便不缺兄弟阋墙、父子母子成仇这样的旧事。她也曾以为自己能够很客观地面对历史的抉择,但到了这个时刻,却仍旧心怀怅然。
“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尽收于吾手——这等诱惑确实并非常人能够抵挡。”崔渊低声道,“往日称兄道弟,他日便是君臣之别,生死再不由己。这其中的差别,绝非寻常之人能够体会。于太子而言,他既是嫡又是长,由他继承九五至尊之位才最合礼法。于魏王而言,他与太子的差别,也不过是出生的先后罢了。圣人待他们同样宠爱,他自然不会甘心。莫说是这天子之位了,便是只为了一族一家的产业,弑兄杀弟者也并不鲜见。”
王玫垂下眼:“换而言之,若这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在太子或魏王手上,谁又能够安心呢?他们不像当今圣人那般虚怀若谷,完全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确实如此。”崔渊颔首,“所以,也只有晋王了。他若能得圣人栽培教导,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位贤明之君。不过,如他这样百般隐忍之人,有朝一日若不必再忍,大权在握,也难免会随心所欲一些。”
王玫想到了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的凄凉下场:“司徒也并不像是恋栈权位之人。”
“确实不像。”崔渊中肯地评价道,“后戚一族本便地位尴尬,一旦手握权位便容易受猜忌。先有霍光、王莽,后有前朝文帝,都是后戚出身。便是圣人再如何信任司徒,皇后殿下也不让司徒掌权便是因此之故。司徒若一直是虚职,长孙家的荣华富贵说不得也能保得更长一些。”
“一位舅父总比一位权臣更让人觉着亲近。”
“便是一位阿娘,也比一位垂帘听政的太后更令人亲近。”
夫妇两人对视一眼,皆勾起嘴唇笑了起来。以他们如今的地位,也只能在衾被里讨论这样的朝政大事了。在眼下——乃至往后五年、十年之内,他们都不可能干预这等国家大事。除非崔渊日渐成为李治信重之人,王玫与晋阳公主、衡山公主相交愈笃。否则,但凭他们想走入大唐的决策层,至少还须数十年的时间。
当然,眼下不仅仅是晋王的机会,也是他们的机会。
又到了休沐之日,一众文人士子再度齐聚胜业坊崔府。
崔渊在前院专门辟出的小院子里招待他们。因秋高气爽,他们也并不进屋,只在院子里那几株刚染上一抹红的枫树下铺了苇席,摆上书案,或写字或作画,惬意之极。崔家下仆又陆续端来酒水吃食等物,一群人的谈兴于是更浓了。
与此前两个月相比,这一旬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崔渊成了今年的雍州府解头,且并未为任何流言蜚语所动,反而于雍州府衙前狠刷了一回声望;摹本之事亦有了新进展,“雕版印刷”不但能节约众人的时间,也几乎能无限制地让众人的笔迹传得更快更远,而他们只需将自己最得意的摹本写出来即可。至于太子受训斥之事,离他们这些刚出仕、未出仕的年轻士子实在太遥远了,也太敏感了。他们充满热情地讨论着前两件事,太子之事却提也不愿提起。
不过,他们不提,并不意味着某些人不提。
当崔渊将李治迎进来,走到院子门前时,便听里头有人笑道:“诸位大可不必如此羡慕子竟阿兄,摹本若‘印刷’出来,我们的名字也将随之传遍大江南北。子竟阿兄、伯染阿兄与咱们的区别,也不过是名字出现得多些罢了。

“泽明(崔泳)倒是看得开。不过,你们博陵崔氏子似乎都颇为偏爱行书、草书,怎地无人专攻楷书?如今圣人喜爱行楷与楷书,连贡举答卷时,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写楷书呢。”
“许是家学渊源的缘故罢。我们都想继承先祖崔瑗之名,不过若论起脾性,大约也只有子竟阿兄能练就一气呵成、气势惊人的草书了。”
“说起来,诸位可曾为今后想过?摹本一事,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亦是为己。不过,光凭此事,若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可并不容易。吾等再有才华,若无伯乐,也只能埋没于众人之中。”
“澄澜(崔泌)此话倒也不错。不过,千里马易得,伯乐难得。”
“呵,我们中也有几个已经出仕的,总比你们这些尚未出仕的更多些门路。既然大家有缘聚在此处,彼此互相举荐亦是应有之义。”
听到此,崔渊挑眉冷笑起来。李治早已知道崔泌、崔泳兄弟俩的立场,微微眯了眯眼。摹本之事按理说,是他与崔渊主持发起的。这群人日后都该是他的幕僚才是,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劫道的了。如今魏王李泰如日中天,投奔他之人犹如过江之鲫,他居然连这么些许人也不愿意放过?还想将摹本之事的功劳变相地抢过去?
崔渊朝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举步进了院子,勾起嘴角:“澄澜,我以为,咱们聚在一处,只是为了论书画之道。摹本一事,亦是为陛下分忧,惠及天下寒士。扬名并不是目的,只是随之而来的结果而已。至于入仕,乃至寻找伯乐,更非我举办文会的初衷。”
崔泌笑着望向他与他身后的李治:“子竟说得是。不过,相交一场,我也只是为了诸位的前途考虑而已。”
“你所谓的前途,便是投奔魏王门下?”崔渊环视着众人,冷淡地道,“我不妨与诸位说清楚,若有心投效魏王,便随澄澜、泽明去罢。只是,往后摹本之事与你们再无干系。我只想留下一心一意之人,而非追名逐利之人。”
李治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平静地道:“不错。若是去我四兄门下,前途自是不会缺。而摹本之事,少则持续两三载,多则持续四五载。做完之后,亦不见得会有什么官职相报。我虽是亲王,但尚未入朝,也很难为各位许诺什么。诸位想清楚为何做此事,早日做出选择也好。”
闻言,院子中所有人都起身向着他行礼:有人坦然自若,有人垂目静思,有人满不在乎,有人目露失落。
相交、相识的时间毕竟不长,崔渊也从未探询过所有人的目的。在他看来,名利心较重之人迟早都会离开。只有经得住一次又一次诱惑的人,才能成为他真正的知交好友,才真正值得他全心信任。毕竟,在暴风骤雨即将到来之前,他或者崔家身边,都容不下任何隐患。
崔泳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崔泌看了他一眼,笑盈盈地望向崔渊:“子竟的意思,是要将我与二郎逐出去?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告诉诸位,良禽择木而息的道理而已。”
“不,澄澜。道不同不相为谋。”崔渊淡淡地回道,“我只是不愿因自己一时兴起,给叔母、给大王带来什么误解。而且,我们二房效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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