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第225章


在王醴感慨人心是一念间神,一念间鬼时,朱载宥正在犯糊涂,市面上的物价,跟海面上的浪一样,有高有低。鸡蛋固然有两三文的,也有十来文的,米有八|九文的,也有几十文的,肉也一样。有人买贵的,有人买便宜的,也不是说富户就会都挑贵的买,寻常人家都挑便宜的买,菜场中,人来人往里,大明的储君殿下满心迷茫。
他学的东西不少,但关于民生物价,还真是他头一回接触。
像这样的事,他觉得得去问孟老爷,毕竟孟老爷才是那个曾长长久久在市井中谋生计的人。
孟老爷如今已经不怎么避开朱载宥了,所以朱载宥来问他,他也不会一脸惊吓地转身就走:“自然是按最低的算,所为维持生活和富富有余的区别在哪里,殿下可曾看明白?”
朱载宥摇头:“我没看懂。”
“这样罢,殿下取五十文钱,掐算着买一家四口一天的菜。不必多,三个菜有荤有素再加个汤便可。”孟老爷也考虑到朱载宥不会还价这个问题,但会不会还价也就差个几文钱,市上的人卖菜,都爱多叫那么一两文,专给人还价的。
朱载宥听罢,觉得有道理,于是自去取五十文钱另拿个小荷包装好,带着侍卫便去菜场买菜。这时节大量蔬菜上市,菜蔬的价格都十分便宜,花十文钱,就足够买足一天吃的蔬菜。剩下的四十文,得买肉买鸡蛋,还得买点别的什么菜。鸡肉比猪肉贵,猪肉又比鱼贵,一条三四斤的鱼得十五六文,鸡蛋算六个买,这就差不多得去了三十文,剩下的十文能买一斤多猪肉。
只为买这点菜,朱载宥在菜场来回了好几趟,快一个时辰才算把菜买好。买完回去的路上,他好像就有点明白了,储君的学问是从历史开始学的,他们学史,学的是历史的方方面面。
孟约从外边回来,正好遇到朱载宥提着菜往家回,她看了不住笑:“阿宥今天怎么买菜了?”
“孟院长让我买的。”
“爹为什么让你买菜?”孟约敢说,孟老爷自己都没买过菜呢,孟老爷打小就是富贵乡里出来的,只吃过菜,几见他买过。
“我问孟院长问题来着,孟院长便让我取五十文钱,去买够一家四口一日三餐所用的菜。”朱载宥说着,问孟约,“姑姑觉得,勉强渡日和生活富余的区别在哪里?”
孟约:“能吃想吃的穿喜欢穿的,衣食住行无不随心所欲,凡事都有选择的余地。”
朱载宥思索一路,直到把菜交给厨娘,他才欢快地冲孟约露出笑脸:“姑姑,我明白了,生活富余就是随心所欲地选择,而不是被生活所逼的将就。不仅买菜是这样,靠什么谋生,成为什么样的人,也都是这样的。”
孟约:哟,少年领悟得很快嘛。
少年不但领悟得很快,还一窍通百窍,这些年来的积累下的学识,在这一刻全都派上用场。他也终于懂得,为什么他需要学那么多东西,因为所有的学问,都是为了在此时,让他通过简单的事,能够弄明白复杂的问题,抹去心底的疑惑,如同抹去镜上的尘埃。
“谢谢姑姑。”
“不客气,我没说什么,都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我去和孟院长说。”少年即使激动莫明,也十分体贴地不喊孟爷爷,因为孟老爷没法接受这个称呼,少年十分体贴地从来不喊,都是喊孟院长的。
少年跑开的背影,孟约盯着看了许久:“我仿佛是看见一身阳光的小明在奔跑呀,真好,八|九点钟的太阳。”
先前在工学院,看了眼相机的进展,也十分喜人,孟约虽然已经没法懂那些东西怎么弄出来的,但她觉得用不了多久,就应该会有第一张照片。倒是话筒音箱还没太大进展,毕竟这是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项目,肯定会有一个长远的过程。
不管是能看到的还是不能看到的,都能让人感受到激动人心的希望。
“离吃饭还差点时间吧,我先去画室,别去打扰我爹和阿宥,让这一老一少好好说说话。”孟老爷身上,来自于市井的学问,且有得少年学呢。做为一国储君,不必全懂,但至少得知道个大概,才方便日后登基施政。
“是。”
孟约从街面上回来时,看到水电工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刹那间就知道,该怎么给她的新绘本起头了……是的,她至今还没画下一笔,哪怕她拿到王醴的架构已经有一段日子。
“一座正蒸蒸日上的城池,到处都在动土兴建工事,所有的人都觉得一切正在变好,大家都干劲足有奔头的场面下,是一个惊天巨案。嗯,就得这样,反差才能萌嘛,惊天巨案才适宜男主登场嘛。”惊天一声巨响,师兄闪亮登场,多棒!
描好一页线稿,孟约待要上色时,门外有侍女来催午饭,孟约把画稿压好便往饭厅里去。走到中上,遇到自家那四只因为宅院大,浪翻天的狗。
孟约:这是主和宠的狭路相逢!
“你们竟然还会冲我摇尾巴啊?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你们还有个主人呢。”孟约哼哼叽叽地表示不满。
四只狗一边“汪汪汪”,一边猛摇尾巴绕着孟约的裙脚转悠。
“嘁,卖萌也没用!”
四只狗:“汪汪汪汪汪。”
等王醴回来吃午饭,没见孟约遂来寻时,孟约已经和四只狗玩作一团:跟我在一块都没这么开怀……
片刻后,和四只狗玩作一团的人又多一个。
#一日养宠,终生铲屎#
第299章 深将道理寄文章
岁月总是不经意便在人身上烙下印记,有令人愉悦的,也有令人流泪的。
这市井中的一天,在朱载宥身上也留下了印记,而且清晰可见。晚饭过后,朱载宥不似往常一样寻王醴解惑,也没像白天一样去问孟老爷,而是去画室,打扰正画思泉涌如堤溃的孟约。
嗯,这是杨廷礼的锅,因为杨廷礼曾说孟约是“深将道理寄文章,使人喜使人悲使人怒使人乐之余,方才留一点余味使人思”。杨廷礼自退阁之后,寄情戏剧,出入市井,因而知道,想将一个道理讲得人人都能听进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将这道理讲得有趣。
所以,如果对人生有什么不解,对这世界有什么疑问时,可以去和“思阔沧海”的打鼓人谈一谈。
晚风之中,王知州正遥想今夜耍点什么样的花样,在听到婆子来报,说孟约要晚些才能回屋,正和朱小郎君谈话时,王知州差点想造反,现在就造!
然而,他只能一边顺狗毛,一边空虚寂寞冷地诅咒大明储君殿下:以后的人生里永远有个不熄不灭不坏的大电灯贴身跟随。
被诅咒的大明储君殿下此时正在提出他心中的疑问:“姑姑,人的一生忙忙碌碌,除了为生存之外,还能是为了什么?”
孟约怔忡:这是哲学问题吗?不是我说,少年,如果要谈哲学,我建议你别找我。
“阿宥的意思是说,当人生存的基本所需都得到满足后,他还会为什么而营营汲汲不辞辛劳吗?”
朱载宥点头,孟约:……
要死啊,居然来问她这么深奥的问题,文科生和文科生也有区别的好么,何况她都不是文科生,她是美术生啊!谈美的哲思之类的,她还能来两句,谈生活的哲学,那快别,她至今也拒绝深思这些问题——主要是不想为难自己的智商。
土豪家小姐的生存哲学特别简单——想干嘛干嘛,想吃嘛吃嘛。
把人生过得厚重有追求,固然是一种了不起的有意义的活法,把人生过简单快乐,也很有情趣很有意义嘛。
孟约:少年,你等等,让我想想这个问题该怎么帮你解决,反正别来问我。
琢磨着,孟约记起了自己这两年一直在赞助的心理学研究,前年底,心理学院就已经成立,并且由于去年他们开始研究群体心理学,进展到去年底时,科学院专门成立了社群学院,把这群搞心理学的人全吸纳了进去。就这样,孟约的赞助也没停,少儿心理学方面已经有所成效,她的赞助多半都是用在这方面。
想到这里,孟约觉得,可以把这群大手招来了。
“阿宥,不管什么问题,没有深入勘查过,都没有发言权。你问这个问题,如果我回答,只是我的答案……”而我恰好没答案。
“所以,姑姑的建议是?”
“我同社群学院的陈院士很熟,他们最近在研究广大社群的所有行止言辞,所以我建议你去寻他们,他们即使没有答案,也能同你一起去把答案找到。”看到朱载宥迟迟疑疑地点头,孟约默默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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