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缘》第47章

那日，赫连瑛明明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问他为什么，而他是这样回答的：
“现在我不逼你，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自动坦白。”
而那时候，他脸上同样也是这样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于是，我道：“你信我？你不怕我暗算你？”
“天底下，岂有能伤我的人。”他哈哈一笑，竟然带了几分睥睨世人的自负，“况且，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看人的能力。”
至今，他爽朗的声音既然回荡在耳畔……
明明是不同的情景，明明一个是人类，一个却是狐妖，而不知为何，我却产生了几分惘然的情绪。
那一次，与赫连瑛相伴一阵，终究永别离。而不知道眼前的狐王，又会与我有多久的缘分呢？
第42章　鬼狐异闻录（5）
这时，院子中终于冲进了狐族的人。晴洛更是焦急地冲了进来，“王兄？”
而在他们之中，我也看见了晃儿的存在。不知为何，她进来看见我和飞鸢的动作，脸上忽然闪过了几分奇怪的神色，我这才意识到我还被飞鸢挑着下巴，连忙挣脱开，对着晃儿笑了笑，她也回了我一个笑容，只是距离太远，感觉有些模糊。
他们负责善后，而飞鸢则眼不见为净，直接离开了那处，而我也被勒令跟着。
事后，我才知道那几只妖怪竟是飞鸢后宫的美人召唤出来的。我只知道自那日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我没有问她们的下场是什么。
而我更无意中得知了，原来那日，飞鸢在酒宴上感觉到院子有异动，便马上赶了回来，甚至丢下了满场宾客……
想来想去，他大概是想赶回来救我这个人类吧……所以，那日，他的衣袍上才会有酒渍。
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侍女这样做，心中忽然涌过了几分感动。
这段风波过后，我继续安分地在飞鸢身边当侍女，习惯成自然，伺候他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同时，我也有一直与晃儿保持联系。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晃儿还没遇到那个道士，而在半月之后，我终于迎来了一次随着飞鸢下山的机会。
……
遇袭半月后，北山的妖族一年一度的春日酒宴又开始了，飞鸢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作为他的贴身侍女，我自然也要跟着了。
而令我惊讶的是，妖族的春日酒宴居然不是在妖族自己的地盘举行，而是在人界的灵山上进行的。当我知道了在那座山脚处，竟然还有一座寺庙，而山下的镇中就有道教，不由感叹这群妖怪真是招摇，居然敢直接跑到和尚和道士头顶去风流快活……
不过，这件事也格外地引起了我的重视。因为……在记忆中，晃儿就是在这次下山途中，遇到了那个道士绪宁的。
到了出发那天，飞鸢其实只带了寥寥几人便去了。因为晴光吵着也要跟去，所以晃儿自然也在队列其中了。只是，因为服侍的主子不同，我们在不同的轿子上，途中没法说话。
坐上轿子，又重现了当日的情景，轿子通过一阵浓雾后便飞了起来，凌驾于云层之上。这一回没有被捆住手脚，我趴在窗前，欣赏着外面的美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未到达人界的缘故，总觉得在妖界看到的天空，比在人界看到的美得多了，无边无际的苍穹，深邃，幽蓝，星星点点的灯火光芒从云层下露出，与远处的明月交相辉映，仿佛把星辰也踏在脚下一般。
飞鸢在一边独自对月酌酒，期间只懒懒地看过我一眼。
只是，一直看风景也挺无聊的，我看飞那么久还没降落，便随口道：“飞鸾，怎么还没到？”
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回答，我才慢慢回头，对上了他幽深眼睛。
“一口一个飞鸢……你倒叫得挺顺口的。”他似笑非笑道。
我一僵，这才发现刚才一时嘴快了，还好没直接叫他狐狸……于是我马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改口道：“大王，怎么我们还没到？”
他静静地看着我的笑容，半晌，忽然风牛不相及地说了句：“上次的伤留疤了。”
我一愣，摸了摸脸颊。上次被碎片刮伤后，脸上确实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还好不算明显。其实我一早就打算回去之后问问浅玦有没有办法把它消去，不过现在飞鸢提起这件事，我忽然升起了几分希望，于是期待地看着飞鸢，道：“大王，你能帮我消去它吗？”
“想我给你消除？”飞鸢轻笑。
我连忙点头。
他轻笑着放下了酒杯，对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过去。
我一看有戏，便站起来地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跪下，然后，他忽然伸手抚上了我的脸。
出乎意料，他的手泛着白玉一样温凉的光泽，但是却非常地温暖。我微微一愣，便感觉到他按在我脸侧的手心冒出了一阵白光，然而，几乎是在同时，我便感觉到脸上一热，飞鸢忽然闷哼一声，然后缩开了手。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怎么回事？”
飞鸢的脸色却变得很奇怪，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无法对你施术，一旦开始施术……便感到手心剧痛。”
我也惊讶极了，然后，他再试了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就好像我的身体里有什么在为我自动弹开了他的妖力……
看来还是回去问问浅玦好了，我摆了摆手，“算了，不用啦，反正也不是很明显。”
飞鸢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女子最在意的事情，你居然一点也不紧张？”
“我不是不在意，可是在意也没有用啊，我能捡回一条小命就算不错了，这么说的话，反而是一个勋章。”
“勋章？从蛇口逃生的勋章？”
“不对。”我严肃道，“你应该这样说：是顾若智勇双全、打败大蛇的勋章。”
飞鸢愣住，过了半晌，忽然失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弯起来，“呵呵，你这个人啊……真有趣。”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明媚，简直可以用花枝乱颤来形容。他的容颜本就阴柔极致，现在这样一笑，竟多了几分纯真的妖媚。
看见他笑得那么开心，我忽然有些好奇一个问题，“大王，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今年多大了？”
我知道，妖族并不是永生的，他们也是会死的，只是他们的寿命很长，长得让人忽略了，其实他们也在慢慢长大，慢慢老去。飞鸢的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出头，但是我知道他真实的年龄恐怕是个老爷爷了。
他懒懒地伸出了一只手，比了一个五。
“五百？”
“你猜。”
“……五千？”
他轻笑，妖孽之意十足；“你再猜。”
我无言地看着他俊美年轻的容颜，腹诽道：人类的美貌保质期只有几十年，而妖族却能保持这么长久的美貌，真是太不公平了。
就在这时，轿子忽然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本就是跪着的姿势，一下子没稳住，慌乱之中抓住了一样东西来保持平衡，同时，耳边响起了刺啦一声的响声。
“小若，我发现你真是与我的衣服有仇。”他无奈地看着我手中抓着的衣袖碎布。
我嘴角一抽，脱口道：“这不算什么，真的，不用在意。”
他似乎更无奈了，叹了一声，低低道：“这种时候，这句话是该由你来说的吗？”
我绝倒，回过神来，诚恳道：“我会帮你补得好好看看的。”
不过，这个时候，拜那撕裂的袖子所赐，我在他的手臂上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图案，那是一只幽蓝色的蝴蝶，翩跹逶迤，窈窕妖娆。
他顺着我的目光瞥向自己的手臂，脸色忽然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有，我觉得很好看。”我随口道。
没想到，飞鸢却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抓住了我的手臂，死死地盯着我，低声道：“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被抓得有些痛，我脱口道：“不就是看到了你手臂上的蝴蝶嘛。”
闻言，他缓缓松开手，脸色奇异地看着我，半晌忽然微微一笑，“就是你了。”
“什么？”
“这个印记自我能化形就有了，但是，从来都没有谁能看见它，除了我自己……而我曾无数次梦见同一个声音告诉我，有朝一日，如果能遇到那个看得见这只蝴蝶的人，就是我的夫人。”
当——我觉得自己的脑壳被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