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歌》第69章


这人世间的人,除了真正的傻子,其他的没有聪明愚笨之分,只有心善心恶之分,端只看每个人做事的底限在哪里。
那南朝的太子,输就输在了心不辣手也不辣矣。
前朝的第三个皇帝,便是亲手毒死了亲爹,而登的顶。
有的人为了权力六亲不认,而有的人,譬如这个太子舅舅,就成了别人口中没有能耐的愚笨之人。
萧般若不过是想起了萧白两家的事情,算计来算计去,也不知谁会得利。他心生感触,叹了口气,又问:“太子舅舅今日可到过府上?我没能得见,改日去他府上拜访可行?”
行,再没有比这还行的了。玉宝音忽然咧嘴一笑,“明日若是无事,你就可以去。”
萧般若:其实不用这么急的,用她的话说,反正又没人急着走,来日方长。
玉宝音却一心想着,早一日让萧般若将赫连上引荐给皇帝。
虽说皇帝一定会设宴为她舅舅接风,可玉宝音心里知道,那不过是走走形式,哪怕她舅舅的岁数比皇帝还要大上许多,可皇帝就是皇帝,而太子却离皇帝还有一步之遥,且这一步之遥,有的人用了整整一生的时间还走不完。
是以,在宴席之上,连她舅舅都不一定能同皇帝说上几句话,更何况是赫连上呢。
她觉得,如她一般的女子,整日无所事事日子都难熬。
她怕的就是,心怀大志的赫连上在痛苦里煎熬。她的上哥哥,不应该这样虚度光阴。从前他帮了她许多,如今能够帮他的只有她一个。
***
玉宝音的话,萧般若一向会听到心里去。
到了第二日,他先是被叫进了皇宫。
皇帝给了他一道圣旨,让他负责此次给南朝太子接风的事宜。
他不仅要在宫中安排好接风宴,还要全权负责南朝太子的安危。
管接管送,这是唯恐大齐趁此机会,破坏大周和南朝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互信关系。
这就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拜见南朝的太子。
一出了皇宫,萧般若即刻打马前往。
说来皇帝也挺省事的,所谓的南朝太子府,其实就是官邸。他爹和高远公主成亲以后,高远公主府没有建成之前,他们一直住在那里。
因为南朝太子来得仓促,只重修了主院,其他的院落还没有来得及整修。
萧般若到此真是熟门熟路,侍卫将他领进了门,便有人奉上了茶。
等了不多时,一个穿着绛紫袍子,看起来和他年岁差不了多少的男子跨步而入。
人到声也到,只听那人道:“萧公子久等,我家太子一向有午睡的习惯,此时已在更衣。”
萧般若在南朝太子的面前毕竟是小辈,他慌忙道:“是我唐突,不曾下过帖子就突然来访……”
顿了片刻,他又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一笑,道:“在下…赫连上。”
萧般若一个恍惚,打翻了手边的茶水。说不好他此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有惊讶是理所当然,居然还有一丝一丝的火气不停地往上冒。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他只知道他不喜欢“赫连”这个姓氏,更不喜欢“赫连上”这个名字。如今这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怎能欢喜的起来?
赫连上一抬手,候在门边的奴仆便进来收拾残局。他知道萧般若乃是萧景之子,也就是玉宝音的便宜哥哥,便和善地道:“在下还在建康之时,就久仰公子的大名。”
萧般若深吸了一口气,道了一句:“彼此…彼此。”
还特地补充道:“我经常听宝音提起上公子,宝音年年都会给上公子寄去一张小像,除了第一年不是我画的,剩下的几幅全是出自我之手。”
这句话只有第一句最好听,剩下的话语只能让赫连上嫉妒不已。
且,他听得出来,萧般若也是嫉妒他的。
萧般若嫉妒他离她那么远,还被她惦记。而他不过是想像以前一样,能够时刻陪在她的身边,而不是本是他的位置成了萧般若的。
人是不知足的,拥有了一些便想再拥有一些,最好能够拥有全部。
赫连上顿时收起了笑。
这就好比茫茫的大草原上,准备猎食的野兽,总是能准确无误地发现隐藏在草丛里的争夺者。
是凭直觉也好,凭嗅觉也罢。
赫连上知道,有的人如他一般,不只是想做哥哥。
他收起了善意,道:“以萧公子的画功,不做画师实在是可惜。”画了又怎样,也不能代表你们很亲密。
萧般若气急,幼|稚的和他斗气,又道:“我昨日夜深才回,只听宝音说了太子舅舅的事情,并不曾听她说上公子也来了这里,若不然我便来得早些,好早些得见上公子的风采。”
萧般若比之赫连上到底是小了两岁,再者后者早已入仕,虽说萧般若也已为皇帝做事,做的却都是小事,像此番为南朝太子接风,是皇帝委派他的最重要的事。
加之,赫连上没有入仕之前,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打败了对手,才得赫连净土注目,付出的代价是萧般若从没有付出过的。
是以,不过是说个讽刺的话,高下已分。
萧般若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别说他和玉宝音可不是亲兄妹,就算是亲兄妹,他夜深才回,两人如何得见?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那厢的赫连上已经冷了脸色,道:“还请萧公子说话前三思。”别说三思了,哪怕过一遍脑子,也不会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
萧般若想要解释,赫连上哪里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又道:“萧公子乃是宝音的哥哥,做哥哥的爱护妹妹那是理所应当。在此,我替宝音谢过萧公子的爱护。
萧公子可能觉得我没有立场说如此话语,可我与宝音结识的早,说她小时是我抱大的,这话可能略显夸张。可她小的时候真的很懒,一直长到五岁才不让人抱。
我与她不是亲人胜是亲人,瑞王生前便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与她的感情并不是旁人可以想象。
方才萧公子的话真的是让我动怒,可我知道萧公子一定是无心之失,但请箫公子谨记,如今你已是宝音的哥哥,便再也不能胡言乱语。”
萧般若一听,愣怔当场,连太子秦缨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玉宝音的亲爹都被赫连上搬了出来,萧般若觉得自己根本无力撼动他的话。
还有那句“你已是宝音的哥哥”,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窝里。
不是不见血的伤就不算伤,不见血的疼也一样会要人命。
萧般若只和秦缨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秦缨又不是个不懂礼数的,还特地送了他一份见面礼,那是南朝的玉件大师,用满绿的翡翠精心雕琢出的一件玉如意。
萧般若一出了南朝太子府,哪里都没有去,径直就回了高远公主府,也没有去拜见秦愫和萧景,而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
那些个酸酸甜甜的心情,并不是真正的兄妹之间应该有的。
他直视着书案上的玉如意,心里一直在想,那是宝音舅舅送的见面礼。
若他和宝音不是“兄妹”关系,宝音的舅舅吃饱了撑的才会送他见面礼。
以前玉宝音不肯叫他哥哥,他还会生气。
如今倒成了,她若是叫他哥哥,他便会伤心不已。
还有他爹,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一定会将他打个半死的。
原来,不止是赫连上的名字杀伤力很大,他这个人的杀伤力也是不可估量的。
萧般若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乱如绳结,不知该从何处来理。
怪不得他皇帝表兄常说:人不长大就没有烦恼。
***
从前的从前,元亨不是没有长大,而是不想长大。
现在的现在,不想长大的元亨迫于无奈还是长大了。
原先很想要的东西,他已经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唯有一样,好似总也忘不了。
给南朝太子接风,这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说秦缨是太子,可他不过是个质子。
古来也有质子最后登顶的,可那需要各方的扶持。
按照元享的个性,连除夕都不举行宫宴,为了南朝太子接风,却要举行一场前所未见的盛大宫宴,实在是有些稀奇。
有些人以为,元亨不过是给萧家人面子,才会抬举一个南朝来的太子。
可元享的心里明白,宫宴若是不够盛大,她不一定会到宫里来。
说不好是因为什么,他想看见她的笑。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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