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歌》第92章


那里是他府上的禁地,唯有一人可以随意出入。
赫连上推开了虚掩着的门,首先瞧见的是霍桥。
霍桥冲他抱了抱拳,一语不发。
赫连上并不认识他,只问道:“人呢?”
里头的慧春听见了声响,一掀竹制的门帘,对着赫连上行礼道:“上公子来了。”仿佛他才是这府上的客。
赫连上倒是认识慧春的,叫了声“姑姑”,展颜一笑。接着他进了内里,就见玉宝音抚摸着肉团,看着他笑。
他恍惚了一下,还是生气地道:“谁叫你这么莽撞的!”
她的声音惊了肉团,它弓了身子,冲他叫了一声,而后跳上了桌案,与他对视着。
他坐在了玉宝音的右手旁,用手驱赶肉团道:“都说狗是养不熟的,原来猫也是一样。”
玉宝音自然清楚他在气什么,她道:“秦冠还在皇宫,我若是直接攻城,结果一定是不好的。再说我如今只有五万的人马,城中却有十万,攻城战里头,想要以少胜多,是很难的。我不知该怎么办好,只有冒险进建康。”
那些个原因,赫连上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永远不知他气的究竟是什么,他道:“我离开长安之时,你舅舅将秦冠托付给我,我自然是个说话算话的。你就是不来,我也准备差人往城外送封信。我原以为你已长大,该学会等,可实际上竟还是个急躁的性子。如此看来,你打的那些胜仗,不是因着你能耐,而是因着对手太蠢罢了!”
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教训玉宝音,她娘可以,赫连上也行,只因这两人从她小时就在教训她。若是换作萧景,她都不一定会服他。
她就是这么个倨傲的性子,毛病也挺大,可旁的人就是不能说她。
赫连上这么说的时候,玉宝音没有反驳,更没有说话。
赫连上便道:“我知,你不过是…对我没信心罢了。”
玉宝音一听这话,也有些怒了:“我爱逞强不假,你又何尝不是呢!你的处境,你自己最清楚。”
他的处境是不怎样,与赫连家的关系名存实亡,又不得秦寒的信任,还被宇文家的蠢货死死压制着。
怎么让秦冠脱身,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不是爱逞强,不过是怨她不该不信他,更不该涉险罢了。
不过,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她既已经进城,赫连上便有了别样的想法。
他的胆子不大,可野心比胆子大,如此一来也和玉宝音一样成了敢冒险的。
他问她:“你怕吗?”
玉宝音“切”了一声道:“废话,怕就不来啦。”
赫连上便又问了:“那你现在可还相信我?是和小时一样的完全相信,可不是嘴上随意说说的。”
玉宝音眼睛一眯道:“你要把我卖了?”
赫连上点了点头,还对着她笑。
外头的霍桥已经拔了刀,就听里头的玉宝音讲:“那秦寒…我想亲手杀掉的。”
语气略带遗憾。
霍桥一愣,想起了他爹说过的话,“以你的脑子,只适合冲锋陷阵,弯弯绕绕的事情是做不来的”,果然还是他爹了解他。
唉,那二人能不能好好的说话?
赫连上的最后一句话,霍桥倒是听懂了。
他道的是:“我只要秦寒的半条命,剩下的半条给你留着。”
两个行动派到了一起,思维的跳跃,根本叫人赶不上趟。
霍桥和梁生糊里糊涂地听了两人的吩咐,便与他们分开行动了。
赫连上将玉宝音和慧春带进皇宫的同时,霍桥和梁生依照赫连上交待好的,骑着两匹快马,硬是赶在城门的守卫换班之时,闯出了城门,去金斗河搬救兵去了。
秦寒瞧见玉宝音的那一刻,只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他不可思议地问江文康:“你瞧,她长的像不像瑞王?”这是还没有怀疑起赫连上,而是在怀疑玉宝音的真假。
江文康也将玉宝音来回打量,末了,又打量着赫连上。
他道:“昔日赫连中郎拒了赫连宰相亲保的婚事,建康城中的许多人都在讲中郎是要等着宝音公主回来呢!呵呵,怎么公主一回来,中郎就如此对待她?”
哪有帝王是不多疑的,更何况是秦寒这种皇位还没有做稳的。
秦寒对赫连上的怀疑顿时也写在了脸上,他瞧着赫连上不语,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故意让宇文玖压了赫连上一头,赫连上此举是已经被他压服,彻底地倒戈向他?还是彻底地背叛于他呢?
他不怎么相信他个人的魅力,会叫人誓死效忠于他,倒是更相信权力和金钱的魅力呢!
只见赫连上瞧了眼在大殿中央席地而坐的玉宝音道:“两军交战,皇上可以将宝音公主绑在城楼上,可绑是绑了,绑了又不一定要杀掉,如此才能彰显皇上的仁德。”
秦寒顺着他的眼神,也瞧了瞧玉宝音,转而问他:“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就见赫连上忽尔一笑:“要一个公主妻子,和主帅的名望。”
权力和美人想要兼得,果然还是贪心的人好处多。只是那玉宝音……安静的有些可怕。
秦寒故意对着玉宝音笑道:“公主,你瞧朕给你寻的驸马,你可还满意呀?”
玉宝音一抬眼,瞪着他道:“当心,莫把牙笑掉了。古来有多少例子告诉我,越是如你般贪心不知羞耻的人,下场就越是凄惨呢!”
她说的要是什么好话,秦寒才会觉得稀奇。
她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秦寒并不以为异,倒是她那双眼睛,他是极其不喜的,对视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仿佛是瑞王正在看着他。
秦寒别过了脸道:“来啊,将宝音公主带到咱们的太孙那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个好吃好喝,可是一点儿都不假。
秦寒是个有意思的,他一直把秦冠好好地养着,可不是因着他心善,而是他喜欢看见那种从高处陡然跌倒谷底的落差。
试想,他若提早就将秦冠关到大牢里去。秦冠一开始肯定会怕的要死,转而便会慢慢的麻木,到那时再把他绑到城楼顶上的话,他早就在心里将死亡演练了无数遍,很可能就会一点儿都不害怕。
秦寒便不给他缓冲的机会,一直好好地供养着他,养的他白白胖胖,到时再绑到城楼顶上,他一定是哭的稀里哗啦。
想想就挺可乐的。
这属于他的恶趣味之一。
赫连上就是摸清了他这种想法,才舍得将玉宝音往皇宫里头送。
再有,他做了八年的羽林中郎,可不是白做的。
玉宝音才到了秦冠住着的大相宫,便有和赫连上相熟的小太监过来同她讲:“小公主,上公子让你静候佳音,稍安勿躁。”
玉宝音没有搭腔,瞧着立在宫殿门口,警惕着她的秦冠,心想,来都来了,还躁什么躁。
可有些人就要躁焦了,她还不知道,还一心觉得事情办的很顺利,瞧,秦冠就在眼前了。
玉宝音对着秦冠道:“我是你表姐,你要是怕我,就一直站的远远的吧!”
***
另一厢的金斗河边。
霍桥和梁生就这么回来了,没有一个人不疯的。
霍敬玉道:“就是说好的也不行,谁的心计再深,也不能保证中间会不会出了差错。”
是以,果断给了霍桥一脚,还想再踢一脚,被萧般若拦住了。
萧般若道:“此时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咱们还是听从宝音的安排,赶紧发兵建康。”
霍敬玉问他:“你要不要请示你们大周的皇帝?”
还请示什么呀,那厢的元亨已经弃了马车要骑马。
那速度一个“快”字都形容不了。
玉宝音一行,辰时入的建康城。霍桥、梁生傍晚冲了出来,二更回的金斗河。
五更时分,五万的大军就开到了建康城外,管他天亮没有天亮,霍桥奉命骑了战马,在城门前叫嚣。
建康这厢,奉命守城的是宇文玖,像这种吃力还不一定能讨得了好的差事,自然是江少康挑剩下的。
宇文玖是不是个草包,赫连上知道。
别指望一个草包,能会利索的作决断。
是以,霍桥一叫嚣,宇文玖躲在城楼上伸头一看,不远处黑压压的人马,他数也数不清啊,便道:“快,快去报给新皇。”
然后呢?
然后就让他们叫着吧!累还是不累,谁叫谁知道!
结果宇文玖撞上了霍桥,后者心里装的都是他爹踹他的那一脚,他将委屈化作了嘶吼,半个时辰一吼,愣是吼了整整一上午。
宇文玖都替他累,还和人打了赌,就是赌霍桥的嗓子什么时候能变成嘶哑的。
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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