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歌》第100章


船行半日便到了萧城,快马行了一日一夜,便到了长安。
这比她信上说的,四月初六到长安提早了几日。
这就是说,萧景的仪仗队可没有派上用场,玉宝音自己便到了高远公主府门外。
门房上的小厮一瞧见她,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跑,一边跑还一边道:“宝音公主回来啦!”
秦愫才听见这句话,还没看见人,眼泪就直想往下掉。
可玉宝音一到,她瞧过了后却道:“像个野人一样,怎么黑了那么多呢?”
玉宝音嘿嘿笑笑,自动站在房门前量了一量,叫道:“娘,我是不是不长了?我走前与这竹帘上的红色牡丹齐高,如今怎么还是这么高?”
秦愫笑道:“再长就要够到房梁了。”到时该找个多高的夫君来配呢!
这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回了女儿,怎么看都觉得好,怎么看又都觉得不好。
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给她夹菜,叫她多吃点儿多吃点儿。
吃完了饭便道,宝音是不是又胖了?
弄得玉宝音有点哭笑不得,只得道:“我萧爹和哥哥呢?”
“男人总有男人的事情要忙。”秦愫答的随意。
玉宝音也随意一道:“哦,那我明天进宫一趟。”
秦愫这一回倒是没有反对,还道:“是应该去瞧一瞧,萧太后的身子……有些不好!”
玉宝音一惊道:“怎么会呢?”萧太后比她娘大不了几岁,还不到四十,怎会……
她哪里知道自己想岔了,就听她娘叹了口气,又道:“唉,其实皇上也怪闹心的。”
当皇帝哪有不闹心的,要不然元亨那个奇葩前几年也不会一直闹着不当皇帝了。
尽管意外,可若是萧太后真的快不行了,玉宝音除了能跟元亨说一句“你的母后也会变成星星去天上的”,其他的什么也干不了。
不过幸好,她是第二天才去的皇宫,若不是有萧般若的事先透露,她若当真和元亨说了那样的话……猜元亨会不会活吞了她?
有个什么都能聊的哥哥,其实真好啊!
秦愫表示,不是她话不说完,主要是萧太后那事不太好说,教坏了孩子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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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才过,得了消息的萧景便从萧府接回了萧南。
萧南已经四岁,萧弥坚便担起了为他启蒙的责任,萧景就是那个全职接送孩子的。
父子俩个一进浮曲园,一个道:“咦,宝音呢?”另一个便大声叫着“阿姐”,没寻到人,又问秦愫:“娘,不是说我阿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许是女儿回来了太高兴,一向话不多的秦愫也罗嗦了起来:“我本想着她又要往上窜一大截,哪里能想到她这回没有竖着长,倒是像个大姑娘了。先前我给她准备的衣赏便不合适了,我叫来了绣娘,如今正在那边的屋子里给她量尺寸好重做衣裳。”
话音才落,玉宝音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萧景就道:“萧爹好久不见。”
一旁的萧南就飞扑而上。
扑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生气的,气她骗他去偷爹的令牌,是为了偷跑。还气她偷跑就偷跑吧,给哥哥留了信怎么不给他留。
还有,“你走了这么久,也不写信给我。”
萧南有一肚子的委屈,还有一肚子的牢骚。
逗的玉宝音哈哈直笑,她问他:“你识字了吗?”
“识了”。
“那下次一定给你写。”玉宝音不在意地道。
谁知,挺好的气氛一下子就不好了。
下次…就是还要走的意思。
玉宝音顿时有所觉察,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对萧南道:“我还给你带了些小玩意儿呢!”
这就拉着萧南出去了。
萧景小心翼翼地给秦愫陪着笑,生怕她因着玉宝音的话气着了。
秦愫淡淡地道:“孩子大了,总有一天要嫁人……我就只当她嫁了人,住在夫家,时不时的回娘家看看我,我知道她过的好,便不会绊住她的脚。”
早就知道是只鹰,一放就再也不可能被链子锁住了。
萧景又道:“那婚姻……”
秦愫干脆地道:“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到。”
人的缘份就是不可言说的,像她和玉荣,像她和萧景……她的女儿年少便没了父亲,她只希望女儿的情路不要那么坎坷,不要像她周周转转到了两个人的身旁,也不要像她的母后嫁到了帝王家。
唯愿女儿能在对的时间碰见对的人,且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么一个。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能碰到,急也急不来的。
她女儿长得那么好,也就是身份特殊了一些,若放在南朝,恐怕门槛儿也要被人踏破。
秦愫忽地想到,她刚才心想的那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忽地想起她的母后也那样说过。
看来天下有女儿的母亲多半会这样想。
萧般若是天黑了以后才回到的,自从他长大,他和他爹就换了个儿,本来每日晚归的他爹总能在太阳落下最后一束光芒之时回家,而他就成了三更半夜才回的那个。
别问他为什么,反正现在他祖父一交代他爹办什么事,他爹准会说的话就成了“交给般若办去。”
年前他本想去一趟北梁瞧瞧玉宝音的,就因为他爹太懒,他要办的事情太多,而没能成行。
萧般若也是午时便知玉宝音回来的,却被杂务绊住了脚,硬是忙到了这时才脱身。
他们要是再小个几岁,他这会子便会去渺风楼寻她。
可她马上就要及笄,他再做这样的事就太不合适了。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克制自己,没想到的是,玉宝音居然在韶年居外的假山旁坐着等他。
实在是叫人惊喜不已。
萧般若叫了声:“宝音!”
玉宝音招了招手,叫他过去:“哥哥,我还以为今日等不到你。”
萧般若低沉着声音道:“你何必等我,明日不就见了!”
“反正我也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那肯定是萧般若想说的更多,问她过的好不好,问她整日在北梁都会做什么。
玉宝音便道好,至于整日都做什么,这几个月她还真是没做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跑跑马,练练兵,而后将北梁城以及所辖的乡亭转悠了很多遍。
她总结道:“想做什么事情前,总得了解自己的实力,我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做了自己想做的事,那你过的可开心?”萧般若借着月光想去看她的眼睛,可她却一直低垂着眉眼。
就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道了声:“还行,总不要白走这一遭人生路就对了。我在北梁倒没什么,倒是长安,我听我娘说宫里……”
萧般若已经别过了眼睛,轻声道:“哦,那事啊……”是挺叫人闹心。
话还得从他们离开长安了说起。
☆、77|于
这事儿说起来还和萧太后那颗没死的少女心有关。
去年,也就是玉宝音他们离开长安的时间,萧太后正是三十有九,介于虎狼之间。放在平常人家,也是该当祖母的年纪。
她虽说膝下无孙,可整日拿一个长不大的儿子当孙子哄,也不觉寂寞。
儿子陡一不在身边,这就成了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宫殿,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寂寞空虚冷。
谁的人生不需要寻点乐子排解,萧太后排遣寂寞的法子同普通的妇人也没什么两样,她喜欢听曲儿,尤好那些潸然泪下的曲目。
皇宫里便养了一群会吹拉弹唱的乐人,随时等待萧太后的号令。
那日和往常也并没什么两样,萧太后招来了乐人,唱完了一曲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却被棒打鸳鸯的《红英儿》,萧太后也如往常那样掉了几滴眼泪,挥挥手便让那些人退下。
若不是那个弹琴的海先生,一个没走稳将琴摔了出去的话,便也没有后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海先生海蓝,今年四十有三,是怎么进宫的不详,却因着琴技出众,早就退居二线,做了教曲儿的师傅。
不巧,负责弹琴的薛盛患了病,请了个小长假,因着一时找不到琴技出众的人选,海先生只好临时顶替薛盛。
也没人知道萧太后什么时候会招人唱曲,又恰逢海先生是个好酒的,午饭之时多喝了两杯,谁知萧太后午睡起来便要听曲儿呢!
好容易撑到一曲结束,海先生抱着琴摇摇晃晃地随着人往外走,也不知是他头有点晕,还是谁绊了他一脚,他“咣当”摔在地上的时候,他的面前就多了一双用金线绣着凤鸟的绣鞋。
绣着凤鸟的鞋子,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太后敢穿。
海先生的酒醒了一半,爬起来磕头道:“皇太后恕罪,皇太后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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