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第126章


也许上天就是为了安排他们这个命运才将陈恪留了下来,章渊夫妇一直未曾有过子嗣,便也顺势将陈恪看作自己的孩子养着。只是一年以后,陈恪就被皇帝带走了,走之前带着不容拒绝的理由:“即是我害了他们一家,也让我来偿还吧。”
当时的皇上以仁慈著称,章渊却不信,一个能从众多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心胸又能有多么的宽广?
但他没有办法,彼时他仅仅是一个没背景的将军,虽手握兵权,却无甚地位,想来也是一种悲哀。
他本来以为陈恪算是废了,结果没想到,陈恪五岁的时候突然跑来找他,冷漠着一张小小的稚嫩的脸,仰着头,眼中带着冷霜:“伯伯,我爹他们是皇上杀的吗?”
章渊一愣,蹲下来,双手按在陈恪肩上,似乎想将自己身上的热度传给陈恪,同时给予陈恪一丝安慰。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陈恪看着他:“皇上,他说的,还让我不信就来找你问。”
章渊愣住,那时他第一次相信这个皇帝真的有仁慈二字,竟然会将这个事情告诉陈恪,他以为,陈恪可能会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一家究竟是怎么死的。
章渊点点头:“对。”
陈恪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见着章渊眼底积蓄着红血丝,他突然伸手抱住章渊的脖子,道:“伯伯,我其实不记得他们什么样了,对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所以,您不用担心。”
章渊愣住,抱住他细小的身体拉开来,问他:“不报仇?”
陈恪想了想,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不能说不报吧,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人言可畏嘛,再说,斯人已逝,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章渊继续道:“可是,他们是你的父母啊!”
陈恪微微咬紧嘴唇,皱着眉头:“我知道这个仇必须得报,但是……但是……”他好像陷入什么纠结之中无法自拔:“但是……那样的话,那个傻子也没有了啊!”
章渊皱着眉头:“嗯?那个傻子没有什么了?”
陈恪揪揪自己的手指:“就顾致那个傻子,他也没有父亲了,岂不是会跟我一样可怜。”他突然做出大义凌然的样子:“所以。我就当做大发慈悲好了。”
那时的章渊就知道,陈恪这个人,很重情谊,却也果断。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报仇,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由陈恪来决定,毕竟是陈恪自己应该面对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他抬手摸摸陈恪的发顶,温柔道:“好,我们不报仇了。”
陈恪虽然还小,可哪些人是真的为他好,他还是会有所感知。所以他不愿意伤害顾致,不是因为他不想报仇,只是不想再让他自己喜欢的一个人体会到那种痛苦,虽然他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陈恪离得远远的就看到章渊那副表情,心尖一跳,笑嘻嘻的过去,拉长了声音喊道:“伯伯!”
章渊心里着实想笑,只是稳住了,沉着脸看他走过来觉得他需要一点教训:“哪去了?”
陈恪摸摸自己的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左右晃着:“那什么,我觉得苏州的鸭子可好吃了!我本来都准备给您带一只回来,后来我就回来了,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就没声儿了,静静的垂着脑袋站着。
章渊的侍卫站在后面笑的颤抖,却不敢发出声音来。
章渊还是那个表情,问他:“所以呢?”
陈恪扭扭捏捏的不说话,章渊看不下去了,问他:“所以我的鸭子呢?”
陈恪委屈地看他,拉了拉自己的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您看,我都穿成这样了,您还想着鸭子呢!”
章渊哭笑不得,原来在这等着他呢,他也懒得再看下去这一出大戏,道:“行了啊,给我麻溜的收拾好,回去了。”
陈恪笑嘻嘻点头,知道算是混过去了,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觉得天上的阳光都更灿烂了。
后来跟梁松他们的相识也是顺遂自然,很大一部分是跟着骆歧泽认识的,因为他一出去就先去找骆歧泽,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先得把自己的命抱住了再说其他的。”
骆歧泽也挺无奈,每每一见着陈恪,他就知道自己这接下去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过了。
最有意思的不过是认识余将淋的时候,简直闹尽了笑话。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一句浪漫至极的话:“十里泛花亭,朦胧水色光。”而这句话恰恰是用来形容泛花亭的,陈恪对这个泛花亭抱着及其浓厚的兴趣去了,路上故谈本想阻止他,后来想着他迟早也会知道,便也没拦着。
陈恪刚刚进去的时候,余将淋还不在,只是一个打扮的特别平常的女子过来,见着他们一大群人,微微愣了愣,而后做了个大福:“公子里面请。”
陈恪转头对他们道:“挺好的啊,为什么你们要拦着我?”
梁松觉得自己没眼看,便道:“那进去吧?”
陈恪撇嘴,施施然进去了。
陈恪一进去就震惊了,偌大一个屋子里,一个竖直的楼梯旋转而上,总共有两层,每一个房间一个吊桥伸到门前与中间的楼梯连接起来,每个房间均不相交,反而是在中间种了着小小的树,偶尔该有一两只兔子蹦出来,或者是一只猫露出头来叫一声。
而正中央的楼梯下坐着几个身穿淡色红衣的女子,或拂琴,或谈着琵琶,亦或吹笛,各有不同,千秋各态,各有风韵。
陈恪咋舌:“奢侈。”
他还没感叹完,就见着又有人推开了泛花亭的门,一进来就问道:“今天几个人了?”问的就像是开黑店的一样。
女子向她微微行了个礼,而后轻声回答:“二十五个。”
余将淋摆摆手:“这么多,今天什么时候,这么积极。”
女子没说话,余将淋一转头就看到陈恪一行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愣了愣,而后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看着陈恪道:“哟,小子,活的这么开。”
陈恪:“……”他停了片刻突然故作羞涩的红了脸:“没……没有……”
故谈:“……”
众人:“……”
辣眼睛,不想看。
余将淋也是一愣,转头看了看将他们带进来的女子,眼神问她,“怎么回事儿?!这么……你都让他进来?!”
女子:“没啊之前不是这样的!!”
余将淋给她一个微笑,转而又再次看着陈恪,礼貌道:“小公子,本店呢着实只招待这么几个人,所以……”
陈恪微微笑,不解的样子:“为什么呢?”
余将淋嘴角带着一抹始终未曾消下去的笑意:“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老娘心情不好行吧?”
陈恪:这么任性?!但他笑了笑,凭借着多年与顾致打交道的经历,默默的看着余将淋道:“姐姐可否通融通融,我们也是初来乍到,这么久才找到这么一家称心如意的店,就让我们住一宿可好?”
余将淋想了想,觉得现在把人赶出去也不太好,就大手一挥,将他们留了下来。
当夜,陈恪刚刚爬到屋顶上准备想一想回去怎么同章渊说自己这一次出来干了什么,就听见屋顶上还有一个不属于他的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稍微调整姿势,将自己完全隐匿在黑暗中。
来人一身劲装,从屋顶轻车熟路的走到余将淋住的地方,抬手掀起几块屋顶的瓦片,准备从那里下去。
陈恪一见着事态不对,就直接从黑暗中窜出去,悄无声息的绕到来人背后,抬手按住了来人的肩膀。
被突然袭击的人一愣,随即瞬间反应过来,利用巧劲挣脱桎梏,与陈恪交起手来。
陈恪见着人转过来连一块蒙面的布都没有,便心下诧异到:莫不是武功太过高强,根本不需要伪装,才能这么肆无忌惮,但是应该不能啊,骆歧泽他们都没跟他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正当他犹豫之时,来人见着他也是眼神一凛,原本没怎么想要交手的欲望被瞬间激了起来。
陈恪猝不及防的肩上挨了一掌,他也没犹豫,直接就同来人打了起来。
骆歧泽听着屋顶上的动静,看了看过来的故谈,顺手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故谈指了指上面,道:“可以吗?陈恪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只能哈哈哈了……”
他说的无奈,语气中却尽是包容。
其实他比陈恪要小上那么一些,经历的事情却比陈恪多了不只一点半点,遇上陈恪也不知是偶然还是陈恪有意为之,就是这么奇怪的成了难兄难弟,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陈恪身份地位不是他的难兄难弟能够形容的。
骆歧泽笑着摇摇头:“陈恪的武功我们不用担心,反倒是余将淋,可能我们需要担心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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