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路人甲》第110章


在微信上捡个漂流瓶便能跟人谈天说地,这时候的人们轻易可不会对人推心置腹,何况是对她这么个陌生人,看着信件内那些诚信挚意的倾述,她便十分心安。
其实这个时代,批判性文学才是主流,在这样国危民卑的时候,需要的是像鲁迅先生那样以笔为刀,为了国家复兴而战斗的勇士,是在报纸上、在课堂上为了人民教化和开智不断痛心疾首的呼和呐喊的名儒大师们,她这样写娱乐性小说,偏还获得如此大成功的人,不免有些自卑又心虚,觉得自己大不合时宜,有一次她还在报纸上看到过一篇社会名人点名批评她的文章,名士的文章自然写得是花团锦簇、辞藻华丽,洋洋洒洒一大篇,读来只叫人拍案叫绝,可冬秀却看得浑身发冷,读完那篇文章,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成了个误国误民的汉奸了,自我怀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
她也曾想过,她写小说有什么高深的立意么,能给读者传达什么伟光正的观念么,对社会有什么好的影响么,能起到什么振聋发聩的作用么?
好像都没有,她就只是想给读者传达一些正确的三观和很多的快乐而已。
她写《提刑官宋慈》是为了给世人传达善恶观和一些法检常识,《才子变身记》和《三寸金莲》是为了替女人叫屈,反对裹脚、支持读书,这倒是出乎意料取得了成功,借着社会变革的东风,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和影响,至今都还有人来信感谢她,说是因为她的小说逃过了裹脚的厄运,还得以进了新式学堂读书,才完结的《上错花轿嫁对郎》是为了向人们传达一种全新的婚姻相处模式,希望可以让那些婚恋观混乱的人们能认清婚姻的本质。
这本来是没错的,不过娱乐之作而已,怎么也犯不上挨骂啊。
可坏就坏在她的小说实在太成功了,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而且还是个区区写白话小说的,又不是写得什么警示醒民的惊人之作,凭什么引得人如痴如醉的大肆追捧呢,简直哗众取宠、巧言令色、沽名钓誉……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柿子捡软的捏,最后可不就被嘲得狗血喷头了么。
也是她宅在安逸平和的世界里太久了,经不起丁点的挫折和打击,还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后来回过神来想想,这算什么事啊,她是经过现代网络骂战的人哪,那些躲在暗处随意指戳辱骂她的人她曾经都可以一笑了之,现在却如此不淡定了,真是快被养成娇小姐了。
而正是这些读者的来信,让她找回了信心,不论这些信的内容是什么,都是对她的一种肯定和认可。
也许她的小说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和作用,可最少,她能使他们快乐,能丰富他们贫瘠的精神世界,这就是最大的成功,不是么!
据报社统计的读者反馈,这“作者有话说”环节也颇是受欢迎,好些人都盼着作者能多写些、写长些哪。
冬秀到很能理解他们的这种要求,或者说爱好。
以她现在的名气和神秘程度,在那些读者眼中估计跟现代的偶像明星也差不多了,人都是有窥私欲的,看文的同时,还能看些作者本人的生活片段或内心私语,也是能大大满足他们的。
冬秀自己到真是十分乐意的,这一年下来,她还真写了不少的随笔,有散文、有故事、有议论,或者漫无边际的猜想,这还是受了胡竞之的写日记的影响呢,她也跟着养成了每日动笔写点东西的习惯。
这些随笔里有她对某一后世已经消失了的风俗的描绘和惊叹,有对哪家小摊子上的点心的赞美,有北京城四季美景和气候变幻的描写,有在六国饭店吃饭经历的总结,还有去年自己动手做腊八粥的过程记录,总之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吃喝玩乐的方方面面。
这些本来很平常的事物,在她这个未来人的眼中却是别有风味和情趣的,总是显出一种情怀和神秘来,加之她擅长幽默调侃的写作方式,这些事物在她笔下倒绽放出别样的惊喜和生命来。
她把里面涉及隐私和忌讳的篇章拿出来,将那些剩下的交给王稚萍,叫她看着往报上登载,最好是与她的番外篇错开,毕竟那个番外她也不会每天都写,一个月顶多出三篇就差不多了,这些随笔正好可以补充进去。
王稚萍拿着那本已经装订好的册子,一开始还以为是宝先生写的新书呢,翻开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先生自己的日记。
这,这样私密的东西能登到报上去么,她都不好意思翻看,否则总有种自己在窥探别人隐私的罪恶感。
“没事儿,我既然能把它交给你,那就是不怕人看的,那些不好亮出来的内容我一早就剔除啦!”
既然宝先生这么说,王稚萍只得答应下来,又与她商定好了刊载周期,便回去了。
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开始翻看宝先生的日记本,里面第一篇便是“坐火车记”。
讲述了宝先生第一次出远门、入京乘车的全部经历,里面有赶路时几次换乘交通工具的艰辛、买火车票时的惊恐、对一等座车厢之豪奢的惊叹、火车上吃西餐的趣事、坐火车的后遗症等等,语言十分的诙谐幽默,即便是在描写那些让人反感的事情时也显出一种调侃打趣的意味,叫人读来捧腹不已。
王稚萍一气读完,真觉酣畅淋漓,以往只知道宝先生的小说写得好,原来便是这样的日记随笔也能作的如此精彩,她读完这篇坐火车记,仿佛自己也跟着走了一朝,长了一路的见闻,看了一路的风景。
文人的心肠果然较之她们这样的寻常人更加感性和敏锐,一般人第一次坐了火车,你若是问她有什么感想,恐怕她只能回答:兴奋、疲累、稀奇、好快之类贫乏的形容词,哪里就能如先生一般这样洋洋洒洒的写出一大篇日记呢。
她对途中见到的一棵树、一片云、一个村落、一个牧童都能写得那样趣味盎然,引人遐思,对吃西餐的各种小窍门和讲究,以及其中的典故、来源都能一一娓娓道来,看了这个,估计今后人人都可从容的出入西餐厅而不必怯场了,根据小饭馆里店小二提供的信息,她还能编出一段“乡下人进城防骗顺口溜”,语言流畅直白,读来朗朗上口,叫人看了即觉得好笑又颇觉有理,王稚萍不自觉的念过两遍后,居然就背下来了,颇觉这顺口溜有种叫人着魔似的入迷。
这样的好文章,附在小说后面实在是可惜了。
现今社会正是推崇白话文写作的时候,报纸上一下子涌现出了大量的白话文作品,白话文从上不得台面,到与文言文分庭抗礼、各据半壁江山,再到如今的大势所趋、风靡全国,也不过短短三两年的时间而已,哪里有许多人能把这白话文一下子练好的,她看那报纸上刊载的各种白话文的小诗、杂文,很多都极其的粗浅没水平,就连语言也是颠三倒四、啰啰嗦嗦的不知所云,读来拗口得,写得内容也很没章法,根本没法与宝先生的文章相比。
迄今为止,她还没见过有比宝先生更会作白话文文章的呢。
那种流畅自然、行云流水般的语言表达能力,就足以叫那些人羞愧自退了,而这也正是宝先生深受读者推崇的一大原因啊。
王稚萍建议将它单独作为一篇游记发表在报刊上,甚至投稿到更加高端的报社去,可冬秀没有同意。
也不看看现今那些报纸上的文章都是什么类型的,五四运动余韵犹在,到处都是提倡科学民主、反对□□、抵抗侵略、还我河山、号召革命等高大上类型的命题作文啊,她一个欢天喜地上北京、喜游祖国大好河山、津津有味吃西餐的调侃式游记随笔混在其中算怎么回事,那不是在凤凰群里搁了一只鸡么,是要叫那群凤凰把她嘲讽死,还是要叫她自己自卑死啊。
何况是个人都知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道理啊,这《自由谈》就是她的根据地,简直可以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说一句横着走、笑傲群雄也不为过啊,她何苦到别处去找虐啊,做个窝里横不是挺快乐么,反正她又不想着出风头。
再有,她这随笔本就是放出来给书粉们看的,无所谓去与别人争高下呀。
于是这篇“坐火车记”,依然当做一篇番外,放在了“作者有话说”一栏里,报社编辑十分精明,为此还搞了一个关于“出行的那些事儿”的征文竞赛活动,广邀全国读者把自己在出行途中那些或快乐或糟心,或惊奇或温馨的旅途见闻写下来发给报社,只要是真实有趣,有槽点有看点的,不拘长短、不论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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