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酿》第168章


身旁有困倦至极而眠的呼吸声,沉睡中尤带着微弱泣音。慕容曒侧脸过去看,见庄梦玲缩在大床的一角,蜷缩着裹在被子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他坐起来一点,撑着手臂附身看她,被衾之下是未着寸缕的身子,羊脂玉般的肌肤生生为他掐出一层叠一层的痕迹,圆润的肩膀露出来,上面有一个深深的齿痕,颜色红艳到似乎在往外淌血。
手指抚上那处痕迹,缓缓滑过锁骨,大掌在她细长的脖颈上流连,仿佛是最亲密的恋人之间的爱抚,然后手掌骤然收拢,带着无法克制的愤怒和滔天的恨意,欲将那纤细的脖颈掐断才算完。
仇人的女儿也是仇人,都该承受一遍自己经历过的痛苦,都该去死。
庄梦玲顿时醒了,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狂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心脏疯狂地鼓动,血液从头冷到脚,身子内里如同塞进一块冰,为人堵住了出口,外边的暖意进不来,里头的寒冷出不去。扼颈的手一分分收紧,带着明显的杀意,庄梦玲半张了嘴,已经吸不进气息,一只手无力搭上颈间的手背,眼前泛上朦胧,白色光团一片片炸开,眼前所见都成了无法看清的虚幻。
双眼的凝视渐渐涣散,原本饱满湿润的嘴唇变成青紫色,庄梦玲的身体早已失了反抗的力道,开始不受控制地细细抽搐,光裸的肌肤一点点颤抖,无力合上。
搭着的手臂轻轻滑落下去,慕容曒蓦地松开手指,身下的人眼睛紧闭,沉静如同安眠,却没有呼吸。
宁静的黑暗只持续了须臾,庄梦玲睁开双眼,伏身呛咳起来。咳声在空寂的寝殿显得苍白又绝望,好像要咳出五脏六腑才肯甘心。
“疯子。”庄梦玲蜷缩进床角,紧紧抱成一团,被子胡乱搭在身上,长发蓬乱,面色青白,眼下淤痕浓如墨迹,状如女鬼。
慕容曒倒回柔软的被衾,几乎要陷进去。庄梦玲听他阴测测地笑着,“朕和你,究竟谁看着更像疯子。”
庄梦玲不去理他,翻身下去捡了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披着,掩住身上几处风光,不甚有力地走到桌边,取了杯子,慢慢吞了几口冰凉的茶水,喉间火辣的痛感消退了些,身子却越发冷了,任殿内终日温暖如春,依旧暖不了她分毫。
慕容曒翻成脸朝外侧躺的姿势,精壮的手臂支着脑袋,默默看了她半晌,突然道,“过来。”
庄梦玲转身漠然地看着他。
“还早,过来陪朕再睡会儿。”
庄梦玲又站了一会儿,慕容曒倒也不生气,耐心等着。庄梦玲却往反方向走开,打开巨大的衣橱,取出一套干净的寝衣,在慕容曒灼灼的目光里面无表情地穿上,用一条缎带将散乱的发扎起来,这才走回床边,就着床沿边空出来的那块地方躺下,虽说睡在同一张榻上,却能离多远离多远。被子都在慕容曒身上盖着,她不敢也不会去扯来自己盖,干躺了一会儿,发现这样冷的睡不着,刚要起身去柜橱中拿被子,被慕容曒一把捞进怀中,铺盖兜头罩下,是让人心悸不安的暖意。
头底下枕着那人的胳膊,颈窝边是那人的额头,胸口压着沉重的手臂,那人似乎真的睡着了。庄梦玲木然地看着虚空,心底什么感觉都没有。
夜里不敢再睡,怕再次从恐怖的窒息中惊醒,再体验一次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庄梦玲睁着眼睛直到慕容曒起身去上朝,才松了一口气,翻身成自己喜欢的姿势,赖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嫔妃有早上为皇帝更衣梳洗的任务,庄梦玲一次也没做过,慕容曒自有可心人伺候,她才懒得多碰他一下。
如同一条鱼般懒洋洋地在狼藉一片的大床上翻了个身,犹豫现在起还是过会儿再起的当口,宫女小步跑进来跪在床前,“娘娘快起吧,皇后娘娘过来了。”
第102章 
傅斯然驾临璧罗宫的时间比庄梦玲预想的要晚很多; 以郦清妍提供的信息,原本以为在慕容曒在璧罗宫连宿三夜后就会过来,没想到这人居然多忍了十多天; 倒是低估了她的忍耐能力。
有很多事她不想去做,比如夜夜侍寝,比如教训宫女; 比如即将到来的后宫争斗。可是她都做了; 忍着反感和恶心,活了下来。
宫女端着正式宫装华冠上前为她梳妆; 被她撵了出去; 另一个宫女拿着药脂给她脖子上药,也被她挡开。和她一起进宫的浣溪不见了踪影; 估计正在哪个乱坟岗腐烂; 其他的丫头送不进来,庄梦玲对这些由内务府指来的下人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曾经一天之内重罚了三个贴身宫女; 导致现在伺候的人全部战战兢兢,生怕又惹恼了她。
一个慵懒的倾城髻; 斜簪一支由极薄玉石片拼成的牡丹; 耳上垂一对翡翠坠儿; 粉色的襦裙将将裹住饱满的胸脯; 露出大片肌肤,褙子要掉不掉地披在肩膀上,踩着软软的步子到正殿来。
前一刻还在缓缓喝茶的傅斯然; 在看到对方一看就是故意露出来的满身痕迹,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见过招摇宠妃,招摇成她这样的,傅斯然第一次见。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庄梦玲跪在正殿中央。
傅斯然看着这个自承宠后一次也没去福宁宫请安过的新晋令妃,觉得姿色也不过如此,不知皇上喜欢上的哪点。
没有让起身,庄梦玲就跪着。郦清妍告诉她傅斯然喜欢让人跪着说话,她做了充足准备,膝盖上绑了厚厚一层棉垫,不会直接给跪残了。
“本宫今日过来,也没有旁的事情,宫里新来了人,直接封了妃位,都大半月过去了,本宫竟连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听说令妃夜夜承欢不息,镇日不得空,本宫想认识位新姐妹,说说体己话,还得亲自过来一趟,福宁宫离璧罗宫颇远,倒还真是难走,令妃懒得过去,倒也是有原因在的。”
庄梦玲乖乖地拜倒在地,“妾身子不适,未能请安,望皇后娘娘恕罪。”
“宫里新人老人的不少,恩宠如你或比你更甚的人也不少,自然出现过和你一样无礼的人,不过下场都不怎么好。”摸着她尾指的护甲,自顾自地说,“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令妃也需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这宫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庄梦玲又拜下去,“谢娘娘教诲。”
傅斯然的脸色变得不若刚进来的时候好,这个令妃也太过蠢些了,怎么什么都听不懂?难不成皇上的口味又变了,开始喜欢蠢的了?
没用的就除掉,这是傅斯然一贯的行事风格。
“听说令妃在家时学得一手好茶艺,宫女泡的不合本宫口味,你去亲手沏一杯来罢。”
“妾遵旨。”说罢一副不胜久跪的模样,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偏殿,从袖子里掏出郦清妍给的东西,直接用热水兑了一杯,捧着回来,双手奉到傅斯然面前。
深宫浸染多年,本身也是个中高手,只闻那个味儿,傅斯然就知道这沏的是什么玩意儿了,端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直接扔在庄梦玲身上,“这么烫的水,你让本宫如何下口!”
庄梦玲被滚烫的热水泼了一身,单薄的衣裳被水一浸,紧紧贴在身上,衣料下的皮肤出现大片大片的绯红,都是被活活烫的。
庄梦玲如何不知道她的打算,喝了茶水,当场装作腹痛,然后怒摔茶杯说加害她,她的宫女后期趁乱在那堆茶杯碎片上洒点东西。嫔妃害皇后,就算没付出行动,也是罪大恶极,当场捉住人赃俱获,够她死一万次。
手段不算高明,却很有效,被这一招害死的宠妃不知有几多,但是真正敢直接端一杯烈性堕胎药上来的,估计庄梦玲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她就不信傅斯然能喝得下去。
不过庄梦玲本意也不在此,她等着傅斯然或者傅斯然的人说出那水有问题。不她所望,傅斯然的大宫女动了动鼻翼,然后指着庄梦玲骂出来,“大胆!竟敢陷害皇后娘娘,该当何罪!”
庄梦玲被滚水烫得双眼朦胧,歪倒在地,无措地说,“妾从进宫来就喝的此茶,皇上说这水有养颜功效,能去妾身上的痕迹,妾不知陷害一词,从何说起。”
“哦?”傅斯然伏低身子,凤眸微挑,“再端一杯茶来。”
庄梦玲方才兑的东西在壶里还有好些,这会儿已经冷了,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将满满一杯凉水灌下去。傅斯然看着她,眉头越锁越紧。那是堕胎药没错,和之前端来那杯一样没错,这人就这么喝了,难道真是皇上授意,想让她此生都怀不上皇嗣?
若果真如此,这人就完全不用忌惮了,皇上如此对她,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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