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妃》第44章


两宫之间奔走,探望小皇子的辛劳。
万贞以前做的事,比现在辛苦得多,也比现在用心得多。可以前周贵妃颇有几分理所当然,即便有赏,也是打发个小宦官过仁寿宫来报备一下,大模大样的赐下就算了,哪像现在这样细致熨贴,居然还会在太后面前帮着万贞做脸面?
万贞在宫外有生意、有孝敬,在宫里太后和钱皇后又时不时有赏赐,偶尔陈表还将他得到的赏赐也交给她保管,虽说前段时间因为拆迁囤地而花了一大笔钱,但也并不缺花用。周贵妃的赏赐虽重,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周贵妃行事变得比以前理智大方多了,但这不能说她本性改变了,而是她变得比以前难缠了!以前她的狠厉直接,如今却懂得掩藏隐忍,但隐忍得越久,日后反弹起来也越厉害,以后正统皇帝和钱皇后不知道要怎么头痛呢!
她对皇帝后宫必然会发生的明争暗斗没兴趣,只是想想夹在这中间的小皇子,却难免为他的将来担忧。
不过这种担忧远比不上回乡的消息对她重要,守静老道那边传来消息,说杜箴言已经北上游学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具体行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京师。万贞心中焦急,连新南厂的事务都懒得管了,一有空就往清风观跑。
守静老道被她迫得紧,简直都不敢在观里久留,一算着万贞要来,就赶紧带着致虚出去避难,留下个一问三不知的傻致笃应付万贞。万贞被人当瘟神避,却不气馁,每次都要在清风观呆很久,直到不能不回宫才走。
这天她出来,守静老道又避走了,留下的致笃空长个子不长脑子,智力只与七八岁的孩子相当,万贞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得将他打发出去种菜,自己坐在云房里读书等候。这个时代的书字体、排列和句读都与现代不同,每次看书她都是开始很有精神,看着看着瞌睡就上来了。
她在宫里不能放心安睡,但在这清风观却睡得特别沉。小福和她最亲近,自然知道这实是她难得能放松心情休息的好时机,一看到她眯上眼睛,便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薄被,关上门招手示意同伴们都走远些,不要吵她。
正是四月日暖荫浓,云房外的盛开的海棠花低低垂头,丝丝花香被柔和的惠风夹着,顺着半掩的窗户送到她鼻端,熏得她似醉似醒。
恍惚间云房外似乎有人过来敲门,她不想动,更不想搭理。敲门的人又喊了守静老道几声,始终没人答应,不由奇怪自语:“这守静老道把我找来,又不说究竟要干什么,人还躲开,干晾着涮我?”
他不敲门了,人却往后窗方向走,边走还边吐槽:“这修清风观的人不知怎么想的,外面还有公厕,观内却用马桶,用马桶也就算了,还不舍得给每个客房配一只……合着是想让客人替他给花木浇肥吗?算计这么精,当什么道士?当铁公鸡算了!”
紧跟着后窗传来一阵口哨声,听得万贞哭笑不得:你妹,撒个尿还在吹“浪奔,浪流!”你这真是浪到要飞啊!
一念至此,她所有的睡意都不翼而飞,猛然翻身坐起,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呆立当地。
后窗方便完的人收鸟入笼,惬意的沿着外面的游道走到前面,一边哼歌一边来廊下的太平缸里舀水洗手。上海滩这道歌后半部音调太高,他拨不上去,就很自然的换了一首可以扯着嗓子嚎叫的歌:“抬起头望一望,天与地两茫茫,心中会有一种思念叫做家乡,浑身带着伤风雨里我独自闯……”
这人穿着儒裳,但脸膛却晒得发黑,浓眉高鼻,方脸大嘴,捋开的袖子下,胳膊肌肉虬张,上面还有着细细密密的小伤疤,一举一动都透着与时下读书人审美完全不合宜的健壮阳刚。
万贞想开口招呼他一声,但声音却被哽咽肿胀的喉头噎了回去,只剩下一腔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绪在胸中激荡,以至于她站在窗前,握着窗沿,怔怔的望着廊下扯着嗓子狼嚎鬼叫的人,无法出声,两行眼泪却不由自主的从眸中滴了下来。
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个人了!
她准备那么久,为自身的安危做了那么久的防范,但在真正遇到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其实都多余了!在这异时空里,为了听到一曲来自故乡的高歌,她宁愿冒性命的危险!
自得其乐洗手嚎歌的人终于听到窗边的动静,有些尴尬的转头,笑道:“守静老道……”
一声招呼未完,他也看清了窗边站着的人。老窗拙朴,海棠繁丽,一个青丝如羽,乌眸如玉的少女,用一种艳到极致,锋利如刀的姿势,猛然杀入他眼中,令他呼吸一窒,浑然忘却了身外之事,茫然呆立。
这个时代不缺美女,但是这个时代女子的美丽,都以温柔婉约为先。唯有万贞一人,在这清静无人的云房里,尽情的释放着逆世而行的明艳张扬,就连流泪,也仰着头,有种倔强不屈的姿态!
这是一种同在异时空漂流的同类相遇,才会发生的共鸣,才能互相理解的激动。
许久,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慢慢地问:“我是杜箴言,来自沪海,老家川中,现居苏松!你是谁?”
第四十二章 相逢犹恐梦中
万贞想过当两个异世相逢的同乡,见面时要用什么暗语接头才适合,但直到真正面对,才知道根本不需要。两个出身来历相同的人,在这不容他们自在生活的时代,相遇时自然就会发现对方相同的特质,一眼就确定对方异于常人的地方,然后很坦然的问出来。
万贞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回答:“我是万蓁,来自星城,老家楚南,现居北平。”
杜箴言咧嘴笑道:“我已经来这里整整十二年了,你呢?”
万贞脱口而出:“我去,我才来两年,已经快要发疯,你怎么捱过这十二年的?”
杜箴言苦笑:“还能怎么捱?不停的游学,四处寻找可能存在的回家的路呗!若非如此,我不会因为守静老道一句话就跑到京都来,被他干晾着还不走。”
万贞感同身受,叹道:“我也整整找了两年,京都内所有灵异传说和有名的法师,我都去看过。”
杜箴言哈哈大笑:“我也把国内的名山大川,佛道两教胜地都访遍了,正准备找遍京师和北方,不行就组建一支武装商队,继续寻访关外、大漠、海外……如果还不成,我也就死了这条心!”
万贞看着他,问:“很累吧?”
杜箴言回答道:“还好,我本来就喜欢旅行探险,有基础在,不怕这些。只是……没有人理解,心里累。”
两人都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对方,良久,杜箴言缓缓地走上复廊,轻声道:“最开始来到这个时代,我有过很多野望,比如争霸天下,比如富甲一方,比如坐拥群粉……甚至我还想过,假如有谁跟我一样来到这个时代,但是敢阻碍我的霸业,我就先下手为强,把他灭了!但随着时间一年年的过去,我开始恐惧,因为这个世界对我如此的不善,让我身边繁华锦绣,却连一个能懂我说的话的人都不给!甚至在我跑遍千山万水,四处寻找时,都不见一丝丝盼头!”
万贞微笑:“我比你幸运,我来的时间比你短,在我才刚刚为这个世界不善而心慌恐惧,四处寻找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消息,并没有受太多折磨!”
杜箴言走到窗前,朗声笑道:“尽管一个大男人这么说话,有点矫情。但是,在这之前,我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这么痛快的和人交流过了。”
他伸出手来,看着万贞,眨了眨眼睛,笑道:“小老乡,握个手?”
万贞噗嗤一笑,大大方方的给了他一个拥抱,本想调侃他一句,但感觉到他因为激动而生出的战栗,这一声说笑,顿时咽了回去,变成一声感叹:“在遇到你之前,我也几乎做了两年的开口哑巴。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就连做梦,我都担心说梦话会泄漏什么不应该说出来的事,从而引来杀身之祸!杜箴言,在这里能遇到,真是太好了!”
杜箴言几乎同时跟她说了跟她同样的话:“遇到你,实在太好了!”
这是同根同种同文而生的归依感,才会生出同样的感慨,或许并不激烈,但却踏实。
在这世间,尚有同类的踏实。
良久,万贞扶着杜箴言的手臂从窗户翻了出来,在游廊的扶栏上坐下,笑问:“在来这里之前,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来这里?”
杜箴言苦笑:“来这里之前,我在沪市有家户外运动店,偶尔也开个把培训班,走了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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