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妃》第87章


朱祁钰抢在两位老臣前先唤了一声:“濬儿,到皇叔这来!”
小太子说话慢,对情绪感应却快,朱祁钰一唤,他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赶紧从万贞怀里跳下来,跑到御座旁叫:“皇叔!”
朱祁钰摸着他的头,问:“濬儿,你害怕战争吗?”
小太子咬咬嘴唇,犹豫着点点头。朱祁钰有些不满意他的瑟缩,皱了皱眉,才道:“害怕战争,以后当国执政,才不会轻启战端。但是,你也要记住了,战端虽不能轻开,但若有强寇来犯,却绝不能因为害怕,就不懦弱畏缩,不敢迎战!因为敌人若来进犯,绝不会因为你畏战不前就收兵的。只有把敌人打败了,打怕了,才可以不死更多的人!”
万贞在正面听着这叔侄二人说话,心一动:朱祁钰虽然不是孙太后亲生,但这样的硬脾气,其实和孙太后有点儿像。
她却不知,对于宣庙皇帝来说,生命中最特别的两个女人,一个当然是为了她而废后的孙氏;另一个却是因为出身罪王府被人垢病,却依然被他养在宫外,立为贤妃的吴氏。这两个女人美貌各擅千秋,但脾气性格都被宣庙皇帝所喜,自然从根本上会有些相似的特征,而她们的儿子,肯定也会兼有父母身上的一些性格特点。
这叔侄二人相处融洽,对稳定朝臣的心理很起作用。
而在外面猛攻不下的瓦刺军队,人心士气却大幅衰败。瓦刺虽是拥立了黄金家族继承者脱脱不花的蒙古大部族,但到底不像汉人王朝上下政令一统。战事顺利的时候,自然诸部踊跃,但到了战事不利的情况下,各部族之间互相的猜忌却一点也不比汉人少。
北京城任凭浪洗潮冲,屹立不倒,这种强韧,实是游牧民族的骑兵最头痛的一种作战方式。各部的首领慢慢地有了怨言,有认为也先居心不良,利用明军削弱他部的、有觉得也先指挥不利的、还有不少小部族对自己所得的收获满意,北京打不下就想回去了。
连遇重挫,军心不稳,也先大怒,亲率大军强攻安定门。京师总兵官石亨的侄子石彪勇武过人,在与也先大军对阵时一马当先,独闯敌阵,大军随后掩杀,也先大败;石亨趁机尽起余部衔尾直追,将也先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安定门大胜没多久,西直门的守将孙镗在战局不利,又无法入城避战的情况下,只能反身与敌死战,竟也反败为胜,大破瓦刺军。
连续两场大战大败,也先只得收拢剩余残兵四五万人缓缓地撤离北京外,暂驻土城整军。而大胜之后民心大定的老百姓,对这伙入寇的强盗完全没有好感,经常乘也先军不备,从民居里偷袭落单的骑兵,鼓噪着催赶也先。
也先虽然指挥士兵报复性的杀戮了不少北京城周围的居民,但这种残暴的行为不止没有缓解危机,反而加深了老百姓对瓦刺军的仇恨。面对这种四面楚歌,大战连败的局面,瓦刺军士气尽丧,也先也呆不住了,又拿了太上皇当幌子,派使者来和谈。
但战事到了这里,只差一口气,就可以定胜负,大明朝的君臣又不傻,怎么可能这种时候松口?无论也先怎么派遣使者,秉政当国的于谦就当没有这回事,只管督促将士们作战。
也先战不能胜,和无法谈,眼看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北京已经绝了指望,只能起兵转战居庸关。
居庸关守将罗通令民夫在城墙上一遍遍的浇水,寒风将居庸关冻成滑不溜手的坚冰,瓦刺大军束手无策,在城外滞留了几天,无奈败退。罗通率兵掩杀,重创也先殿后大队。等到晚上,于谦又派神机营炮轰也先大营,也先全军溃败,退出关外。
瓦刺名义上的首领脱脱不花遣使求和,意味着瓦刺内部的权利争斗,也开始了。敌人内斗,于明朝来说是兵不血刃,战果自来的好事。
至此,保卫北京之战明军全胜,大明王朝的覆灭危机完全解除。
脱脱不花的使者入城求和,不仅北京城的军民齐声欢呼,连一向稳重自持的孙太后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连喝了几声好,别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道:“去问问皇帝几时有空,国战大胜,社稷无危,当祭祀祖宗,告慰宣庙。”
将士们可以大胜之后休息,皇帝和诸位文臣却是要抚恤阵亡、累算功勋、封赏将士、检点百姓伤亡……总之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胜之后,举行国祭,乃是正常的办事流程。孙太后派人传话不多时,朱祁钰就派了宦官高平来回话,说是待将士抚恤、功臣封赏之后,方可大祭。
孙太后沉默片刻,微笑道:“如此,哀家在宫中静候。”
将士抚恤、功臣封赏之后,作为率领军民一战挽山河的新君,朱祁钰的名声达到了顶峰,随之而来的是至尊的权势。
这种时候,他其实并不想见到孙太后。因为他知道孙太后会提出什么要求——大战已胜,将太上皇接回来吧!
是的,太上皇朱祁镇,他的哥哥,前面的二十几年,他们兄弟相得。因为体恤藩地的冷落,想兄弟俩多聚几年。明明他早已及冠,朱祁镇却搁置了群臣请郕王就藩的奏章,留弟弟长居京师。
可是哥哥,这帝位本来是你的,把你接回来后,我该怎么自处呢?
你丢了江山,丢了社稷,丢尽祖宗颜面!是我顶着身死国灭的压力,下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夜以继日,呕心沥血的与群臣奋战至今,才取得大胜,保住我朱氏的国祚。你让我怎么甘心把你接回来,威胁我好不容易稳定的地位、江山?
第八十三章 山穷水尽无路
战胜后的大祭,小太子没有参加,他病倒了。
本来小太子的身体就不是特别强健,这一次的变故又实在太大,纵然他再不懂事,但那种生死一线的压力形成的气氛,他一样能感觉得到。虽有万贞时时安抚,但让一个才三岁的小人儿大人似的长处中军营帐摆样子,承担压力,仍然违背孩子的天性。
时间一长,这受到惊吓的毛病就显露出来了。说来这病不算凶险,只是低烧多日不退,病恹恹的没有精神,一睡就做噩梦惊醒。
太子的身体不好,东宫上下都有些人心惶惶,只有万贞镇定如亘,除了不让小太子在外面吹风淋雪外,每天起居如常。她嫌清宁宫的帐幔颜色太深不好,就派人把大殿所有能置换的都换成粉蓝色,搜罗奇巧新鲜的小玩具替换了金玉珍玩,又让匠作坊做了个小型的游乐园安在偏殿,让小太子随意玩耍。
孙太后和钱皇后都没有来东宫探病,倒是周贵妃来了。
万贞以为按周贵妃的脾性,太子生病肯定要大骂服侍的人不尽心,自己免不了要受气。却没想到周贵妃这次不止没有乱发脾气,在问完太子的病情后,居然还温言对万贞道:“贞儿,太子生病,辛苦你照料了!”
万贞心中吃惊,面上却丝毫不显,连连行礼谦让道:“娘娘言重了,照顾小殿下,是奴的本分,当不起娘娘道累。”
周贵妃娥眉一扬,旋即叹了口气,道:“贞儿,你现在是真不把我当朋友了,是吗?”
万贞愕然,斟酌着道:“娘娘客气了,您是金玉人儿,奴能得您青眼,是毕生之幸。”
她只说是毕生之幸,但终究没有正面回答朋友这个话题。周贵妃脾气急躁冲动不假,但却不是一肚草包,待人接物,只不过是肯不肯用心而已。在她最显耀的时候,能让她用心的人不多,而当时的万贞显然不在其列。
现在她肯对万贞用心,自然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苦笑道:“金玉人儿……嘿……这世上还有我这样夫离子散,年纪轻轻就只能迁宫附居的金玉人儿么?”
整座皇宫,目前最尴尬的一群人,当属太上皇的后妃了。丈夫被俘瓦刺,小叔登基为帝。她们原来的宫室只能退出来,但把她们移到仁寿宫来附孙太后而居吧!仁寿宫原来住的宣庙遗妃都是寡妇,跟她们这些丈夫还在世的年青嫔妃境况相异,日常相处中简直有数不清的摩擦。
周贵妃这话,虽然是故意示弱来软化万贞,但未必就不是因为真的心中苦闷远处渲泻,找她倒苦水。
万贞沉默了一下,道:“娘娘,您为太子生母,身份尊贵,谁敢轻慢?不要多想,徒增烦恼。”
“太子……太子……刚知道我儿被立为太子时,我是真的很高兴……可是……”周贵妃轻喃几声,忽然一把抓住万贞的手,低声问:“贞儿,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太子……真的能稳当吗?”
万贞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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