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妃》第99章


舒良又轻声劝了一句:“皇爷,夜凉风大,您还是早早回去吧!”
景泰帝缓缓地说:“去慈宁宫。”
慈宁宫内外灯火辉煌,吴太后犹自未睡。
与孙太后日常好穿便服不同,吴太后自被尊为太后,穿着打扮便异常着重仪姿。纵然没有外人,也要凤冠严整,龙凤袍,地理裙等服饰佩件齐全,一丝不苟,礼仪完备。
侍从通传皇帝来见,她有些意外,却又有些了然,挥手示意身边的女官:“将备用的酥酪蝉端上来,皇帝深夜未睡,想来饿了。”
等景泰帝进了慈宁宫正殿,吴太后身侧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茶水点心。吴太后正笑眯眯的冲他招手,怜惜的道:“春夜露重,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跑去,也太不小心了。”
景泰帝看看桌上的热食,再看看亲自绞了热手巾过来,为他擦洗双手的母亲,心一酸,闷声道:“母亲,儿子这二十几年,多累你费心了。”
自从张太皇让景泰帝认祖归宗,正统皇帝封弟弟为郕王,吴太后就搬进了仁寿宫,以宣庙遗妃的身份附孙太后而居。虽然也常去郕王府帮着儿子管家理事,但母子间相处的时间毕竟不如当初一起住时多。
且因为汪氏的性情与吴太后不合,婆媳俩每多龃龉,景泰帝夹在其中,左右为难,这样对母亲说话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吴太后久未听见儿子如此和软的话,有些诧异,笑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我是你亲娘,为你操劳,那不是该当如此么?”
景泰帝看着母亲高兴的笑容,忽然觉得想说句话,千难万难,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母亲为儿子呕心沥血,全为一片慈母爱子之心。儿想,您是如此,仁寿宫之爱上皇,也是如此。”
吴太后听到儿子拿孙太后跟她相比,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沉下脸来,问:“你没头没脑的,提那边干什么?”
她甩脸发怒,景泰帝心里反而好受了些,缓缓地道:“母亲,这半年来,我几次拒接上皇。仁寿宫虽然恼怒,但却只是恳请朝臣进言相劝,并没有私下做什么。”
吴太后冷笑:“她敢做什么?如今你才是皇帝,却将她的亲孙立为了储君,还敢有什么不满?”
景泰帝望着她,叹道:“不错!对于仁寿宫来说,儿子不回来,但孙子能占储位,也是指望。可若是儿子不回来,孙子也死了,那就是绝她的后路,她只能拼死反击!”
吴太后双眉一扬,疾颜厉色的道:“她敢?!”
景泰帝涩然道:“母亲,您不能认为一个能令父皇废后,在国难之前懂得当机立断,与朝臣交锋的女人,会明知大难将来,却束手等死,不加反抗!”
第九十四章 回首半生幽恨
吴太后心中,有一股郁气,憋了半辈子。她无处诉说,无处发泄,在儿子登基之前,甚至都无法形之于色。但在今夜,面对儿子焦急为难的神色,却突然爆发了出来,勾唇冷笑,反问:“她要反抗,那又怎样?”
景泰帝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话,怔怔的看着母亲。
吴太后纵声大笑:“让她来呀!我等这一日,等了足足二十四年!”
二十四年前,正是宣宗废胡氏,立孙氏为皇后的那一年。景泰帝无力的叫了一声,道:“母亲,父亲驾崩已经十五年了。儿子当了皇帝,您现在贵为太后,就不要计较这些了吧?”
吴太后回首瞪着儿子,厉声喝问:“我怎么可能不计较?她窃居了我的后位二十四年!她的儿子占了我儿的君位十四年!多少个日日夜夜,我辗转反侧,扪心自问:她凭什么为后?她的儿子,凭什么登基?”
“我!才是陪着宣庙同心并力,出生入死的人!没有我,当年汉王争位,仁庙一系早就万劫不复!”
景泰帝目瞪口呆!
他自小随母亲长于宫外,知道母亲对父亲是有些幽怨之意。但她从来不说,他也就以为那是母亲对于自己不得入宫而产生的不平。却从不知道,在母亲的心中,竟然压抑着近乎刻骨的恨毒!
景泰帝张嘴,有些吃力的问:“那母亲,想怎么样呢?”
吴太后双目染血,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她废位退居,断子绝孙!才能一雪我多年来卑躬屈膝,谄媚奉承之耻!”
景泰帝站在温暖的宫室中,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只觉得眼前的母亲,陌生得让他感觉恐惧,好一会儿才道:“母亲,我不能这么做!”
吴太后漫不经心的回答:“当然,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做?你是皇帝,管好朝堂大事就行,这等后宫阴私,本就不该你知道。”
景泰帝心中苦涩,慢慢地说:“我也不能让您这么做!”
吴太后霍然转头凝视着他,问:“你说什么?”
景泰帝低下了头,但却声音清晰的说:“母亲,我为天子,登临帝位,执掌江山社稷,便该有君王的堂皇气度。若要杀人绝嗣,那也是出口成宪,言出法随。却不能让一国太后、太子,死于阴谋暗杀。”
吴太后喉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嗤声,讥讽的道:“喔?我的儿,你如今登极为帝,便看不上这些多年来,我护着你安身立命的小手段了?”
景泰帝急声道:“母亲,我没有。可是……您这样做,别人自然也会报复。儿子不愿您陷入这样的危险中,更不想自己的儿女,也要时刻面临这样的危险!”
吴太后哈哈大笑:“我怕什么报复?我正是要逼她报复,才好将她一系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景泰帝惊呆了,他想劝母亲,可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劝;他憋屈得想发怒,可是面对近乎癫狂的母亲,他又不忍。
明明不平,明明愤恨,但为了他这做儿子的能够长居京师,不必就藩,他的母亲却在恨得心中出血的时候,还在孙太后母子面前周旋奉承。才会将他原本温柔美丽,和善多情的母亲,生生的扭曲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呆站当地良久,慢慢地跪了下去。
吴太后一怔:“你干什么?”
景泰帝抬头望着她,含泪道:“母亲,我知道,您有一套听风堂的符信,虽然不常用。但总是有用的,把它给我吧!”
吴太后大怒:“你是我儿子!竟然也来逼我!”
景泰帝摇头道:“母亲,我不是逼您。可是,您如今贵为太后,想要办什么事,吩咐一声,儿子一定立即为您办到。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事,已经用不着您沾手了。您将它给我吧!”
吴太后气怒交加,厉声道:“这是我多少年的安身立命之本,你休想!”
景泰帝哀求:“母亲,您多少年的隐忍谋算,不都是为了儿子吗?儿子求您了,将它给我!”
吴太后遥指着他,冷笑:“好,好,好!我的好儿子!当了皇帝,果然便有了不同以往的心计,竟然懂得了怎么胁迫母亲!有本事,你就一直跪在这里!想让我交出听风堂印信,做梦!”
她一怒摔袖入了后寝,果然便将景泰帝丢在了外室,独自跪着。
至尊母子斗气,慈宁宫的内侍宫人都不敢噤声,好一会儿殿监总管才提着心过来劝道:“皇爷,您起来吧!有什么事,您等娘娘气消了,再缓缓儿地说。”
景泰帝只当没有听到身边的聒噪,就跪在地上不动。
吴太后回到内室,气得连头上的凤冠也摘了丢在地上,重重地坐倒在床上喘气。近侍女官赶紧给她倒水顺气,见她发白的脸色缓了回来,才松了口气,轻声道:“娘娘,皇爷还在外面跪着呢!”
吴太后气得一捶胸口,叫道:“让他跪!他乐意跪多久就跪多久!他不就是仗着我是亲娘,舍不得,才敢这样逼我的吗?我就叫他尝尝,在这世上,没人心疼是什么滋味!”
景泰帝身为皇子,却长在宫外,和从小以太子身份受教养的朱祁镇相比,几乎算是无拘无束,连戒尺都没挨过几下,更何况这种长时间跪地的苦楚?只跪了盏茶功夫,他娇贵惯了的双膝就受不住,痛了起来;再过了会儿,那痛更是从膝盖直往上钻心,痛得他冷汗涔涔。
便在这时,身后环佩叮咚,暖香浮动,却是汪皇后得到消息过来了。她也不问丈夫因何在慈宁宫里下跪,先指挥内侍拿出两块厚软的蒲团来,让内侍架着景泰帝塞进他膝下,便陪着他一块跪在旁边。
景泰帝膝下加了垫子,虽然仍旧很痛,但好歹没有再挨金砖上的寒气了,便对汪皇后道:“我与母亲的事,你来掺和什么?赶紧走!”
汪皇后叹气道:“我与监国夫妻一体,自来便该同甘共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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