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妃》第181章


说话间乌篷船沿着水道进了灵镜湖,选了个风景优美,便于停靠的地方系了缆休息。万贞把鱼粥盛出来,一羽尝了尝,道:“还不错。”
万贞又给兴安添了一碗,这才坐下来。兴安不敢和他们坐一起,端了碗自去和船工蹲一块儿吃。万贞见兴安现在还守着这么严格的主仆之别,不由叹了口气,问:“你们这几年,过得怎样?”
一羽淡淡地道:“还不错,清静。”
万贞眨了眨眼睛,问:“那现在是身体养好了,准备再入红尘?”
一羽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么挑人妄心,有何企图?”
万贞本想虚言矫饰,想到他来探望送别的心意,却又压了下去,正色道:“周氏不贤,钱娘早晚会因此而与濬儿离心。一旦事发,濬儿和他父亲只怕难以挽回。我想求你回京师去,帮帮濬儿。”
一羽怔了怔,哈哈大笑:“你就不怕我妄心一发,利用濬儿将那里搅个天翻地覆?”
万贞微微一笑,道:“时移势易,今非昔比。”
他手中握着的残余势力见不得光,没有大势也是枉然。而太子名正言顺,才是可以用势的人。只不过不管从名分还是心理上,太子在父亲面前都是劣势,只有他对皇帝才心无所惧,又熟谙君臣博弈之术,可以保太子位置不失。
一羽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冷笑:“你对濬儿倒是掏心掏肺,都已经走了,还这么为他铺路。”
万贞叹了口气,轻声道:“濬儿祖母去世,孤苦无依,你漂无所寄,我放心不下。”
一羽本想回她一句,转念想到自己这辈子什么狼狈相都被她看在眼里,逞这一时口头之气实无意义,便转口问:“你就不怕我故意败露身份,引他们父子相残?”
万贞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一羽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万贞也不催他,起身将碗筷收好,从湖里打了水上来洗刷。
一羽静静的看着,忽然道:“我这些年静养修行,对道法也算有些了解。如今天地元气衰竭,以前道法能办的事,现在几乎都办不到。天师府那群人虽然仗着祖宗余泽,有点儿真本事,但也不一定能保着人神魂离体无害。你和杜箴言的神魂再异于常人,但神游光阴,仍属道法禁忌,难免有性命之忧。”
这种危险,万贞和杜箴言都想过。他的劝说,万贞听在耳里,只是一笑。
一羽有些焦躁,起身在船头踱了几步,转头道:“你不去冒这个险,我便应承你回京助濬儿一臂之力!”
万贞失笑:“小爷,你别闹!这是我多年夙愿,有天大的风险,我不试一遭,都不会甘心的。至于濬儿和你,我已经尽力而为,心中无愧。”
一羽哑然,兴安见两人的话说僵了,连忙示意船工解缆开船,小声道:“爷,外面风大,您进舱去歇着吧!”
一羽叹了口气,回了船舱。万贞微笑着给他倒了杯茶,也不说话,两人静坐无言。直到船工将船划回原处,万贞起身下船,挥手道别。一羽目送她离去,许久没有出声。兴安将他面前的冷茶倒掉,重新换过,小声问:“爷,咱们现在去哪?”
他仰面躺在虎皮椅上,本想让人开船,忽觉背部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掏出来一看,却是她刚才煮鱼解下来的鹤氅,摆桌吃粥的时候放在他的卧椅上忘了带走。
万贞出来时露水还重,外披的鹤氅透着些湿意,他叹了口气,喃道:“吃你一碗粥,倒是欠了你的人情。也罢,我就在这里等着,若是今日他来,我就助他走这一程。否则,我已身在世外,哪管红尘恶浪滔天!”
第一百七十二章 缘法存续取舍
杜箴言凭栏远望,见到万贞回来,却没多话,而是叹了口气,道:“说来好笑,留在这里,我们心有不甘;真到要走的时候了,心里又不舍。”
万贞深有同感,笑问:“怎么?挂念妻儿,不想走了?”
杜箴言摇头:“做为父亲和丈夫,我已经竭尽全力,再没有留下来扶烂泥的心劲。”
他沉默了一下,走到柜前,拿出一卷海图,道:“因为通信不便,我在海外的基业,是按联席合议的制度建立的,每支船队和每个港口都有近乎独立的治理权。除了年终分红,平时各队之间靠移文、飞牌对接,只有我自己拿的总长印章、符牌可以调用各地物资人手。但这种调用,不是无条件服从,而是靠着日常往来协调,利益互换而得。”
万贞完全理解交通和通讯不便的情况下,大型商业集团面对困境必须做出的取舍,又对杜箴言画的海图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卷海图却是长江入海口一带的,对于在上海住过的人来说略显奇怪:“咦,好像你这海图,跟我们那时有点差别。”
杜箴言道:“不是有点差别,是差别很大。这个时代海域比我们那时宽阔,航道和岛屿和我们那时有很大不同。”
没有导航系统的时代,海图地图乃是国家战略物资。万贞只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留在杜家,却带到这里来了?”
杜箴言把所有海图卷在一起,塞进皮筒里推到她面前:“我那蠢儿子杜远一心想着到海外去称王称霸,殊不知就他那点眼高手低,偏又半点亏都吃不得的小心计和狭窄心胸。真到了海外与人争雄,怕是一年不到,就要被人沉了海。不让他知道我在海外有些什么,他没法出海招人嫌,守着苏松的产业,总还能保一世平安,让他见了这海图却是白送了他的命。可它到底是我几十年心血绘出来的,真要毁了,我又不舍得,还是留给朝廷吧!”
万贞将吴扫金和小福他们都安排在常德和岳阳一带,不仅是为了方便做回家的准备,也是为了收拾她回去后所留的摊子,以免造成大动乱。杜箴言把海图给她,她倒是能通过后手安排送回东宫。
只不过想想这海图进了宫,可能会有的待遇,她却也有些丧气,叹道:“你不知道,东宫教导太子用的《大明混一图》其实将东南亚各国标志得很清楚。而且郑和七下南洋留的海图也十分详细,只不过都蒙了尘。保守派是眼光不够,势族门阀是为了垄断海运的巨额利益,都以郑和船队耗费巨资,却于国无益为名,在朝堂上力主禁海。”
杜箴言沉默片刻,苦笑:“有什么办法?我们已经尽了力,别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说着又取出来只荷包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十八盟的印章和符牌。能海上立足的人,无不是心狠手辣,能当机立断的枭雄。我回去后,恐怕没人能再坐稳总长的位置,这印章和符牌朝廷拿着,若是遇上有眼光的执政,可以纵横捭阖,辖制藩国,也留给他们吧。”
这话题沉重,两人兴致都不高,坐在桌前半晌没有说话,正相对无言,楼下一阵嘈杂,似乎致笃和什么人起了争执。
万贞正想问一句怎么回事,杜箴言却脸色大变,猛然转头望向楼梯。
楼梯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相貌与杜箴言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比他白净秀气许多的少年急奔上来,满面惶急地叫道:“爹!”
万贞顿时明白,这少年就是杜箴言的儿子杜远,料想他来这里,是为了劝杜箴言留下。
人家父子之间,自然有外人不便听的话要说,她也不好再留,收好桌上的海图略微示意,下楼离开。走到楼下,还听到杜箴言沉郁的声音:“你们母子俩心心念念要的东西,我已经留下了,你还来干什么?”
“爹,我和娘不是那个意思……”
万贞不愿听人家的家庭伦理剧,赶紧拉着致笃离开,问他:“你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致笃气哼哼地道:“我是来找你的,结果路上一遇着这人,就先被他呸了一口,骂我们骗财骗人……太欺负人了!”
万贞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她和杜箴言十几年持续如一的供奉大笔钱财给龙虎山一脉的做法,可能真的很像鬼迷心窍。杜远会有这种举动,说起来倒也不算意外。
真正意外的是他们在桃花源忙乎了差不多两年,杜远都没来过,偏偏是准备启程的这一天来了。也不知道他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等着今天过来。
她心中不定,把海图收好后,又让龙虎山外围守着的道人加强祭坛和法阵的戒备,又问致笃:“你找我有什么事?”
致笃回答:“师父晨课时过来找你说话,你没在,所以让我来看你回来了没。”
守静老道师兄弟一直在山中修行,以图与桃花源的山川地脉共鸣,这些日子别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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